蛊师娘娘顺风顺水(185)
他们达成了微妙的平衡,赵西亭拒绝其他不愿意做的事,但用接受她的饭菜弥补。
孙家出事之后,孙惠来求他帮忙。
赵西亭当然拒绝,即使那个时候他能办到。
“应遥祝在战前被下毒,影响的是战局,孙家不思悔过,反倒打着报仇的名义引起哗变,这就是叛国!”
孙惠百般哀求,赵西亭咬紧不肯松口。
她最后无法,跪下来求他。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爹爹舍不得你也舍不得沈家,于是把我弄回来强塞给你。”她仰头哭着,央求道:“你让我见他们最后一面好不好,回来我们就和离,出什么事我都自己担着,绝不连累你。”
她双手拽紧他的袍角,额心贴着,无比诚恳。
如果赵西亭早知道这一举动会害死她,他定然不会答应。
但那时候他只能看见孙惠的眼泪,看见她抛弃了所有尊严和快乐,像是最虔诚的信徒祈求神佛,快要被绝望溺死了。
心脏被密密的长针扎成筛子,冷静自持的赵西亭扶起她,孙惠在他怀里哭的肝肠寸断。
聪明又怎么样,情关难过,最难消受。
赵西亭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檀木制成,一指宽。
“虎蜜膏,九种大毒配四十九种小毒,寻常人吃上一小勺即时殒命。你给应遥祝、给阿惠准备的就是它。”
国丧
一阵寒雪结束,孙惠的身体急转直下,寻遍名医不见丝毫好转。
下毒的人把虎蜜膏化作水,浸到药盖子煮透晒干,沸腾的药汁舔舐罐身,救人的东西成了刀子,一日一日,一刀一刀扎烂了孙惠的身体。
最后一段日子里,她活的很痛苦。
大夫说她的骨骼是脆的,一点轻微的挤压都会让她骨裂惨叫,赵西亭只敢远远地站着,把她当做匣子里纸娃娃,不让风吹,不教雨侵,在骤雨中牢扣木门,守护濒临崩溃的她。
毒发的时候很痛苦,那是一种无法忍受的疼痛。
孙惠求他杀了自己。
“求你了——”
连月的折磨让她眼眶凹陷,双颧高突,瘦的只剩骨头。
“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
她不停地喊着这三个字,在床上痛苦大叫,赵西亭竭力控制,孙惠拼命挣扎。某一刻,隔着薄薄的皮肉,掌心下的骨头断成两截,孙惠却感觉不到痛般,如活鱼在案板上拍尾。
她把自己的骨头拍碎了,她不想活了。
亲眼见证爱人狼狈走向死亡,赵西亭怎么能不恨!
眼泪缓缓流下,赵西亭轻轻擦去。
“很想让你尝尝这滋味。”
徐舒咽了咽口水,害怕他靠近。
赵西亭捏着瓶口,刮了刮他的脸庞。
没有了那层身份,他与寻常的老人并无不同,混浊的眼睛,干裂的唇,丑恶的老人斑,散发朽木的味道。
赵西亭又轻轻地重复:“真的很想。”
徐舒有些绷不住了,危难面前,他顾不上干裂的喉咙,强装镇定:“孙惠已经死了,难不成你要为了她赔上自己么?弑君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不可能没有一点痕迹,百害而无一利!”
赵西亭掐住他的嘴,他闭紧眼,偏头挣扎。
“科举!我答应你,各州县举子上京吃住全部由朝廷承担,给他们机会与世家同试!还有武举,立即下发通告至各县,从明年开始与文举同试,三年一期……不、两年!一年一期总行了吧!”
死到临头的人总能爆发巨大的力量,徐舒猛地翻过身,脱离了他的手,两颊火辣辣地疼。
他半趴在床上,低低喘气,抬眼看向赵西亭。
对方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气息也不稳。
那股杀意消散了。
徐舒放软声音,带着诱惑:“寒门学子多难啊。”
他知道赵西亭的心结,准确地抛出诱饵。
穷苦州县的举子付不起车钱,提前半年甚至一年往姚京赶路,还有可能因为付不起客栈天价的宿费,被赶出来流浪。
而他的同道者,身披绮绣笑谈饮酒,明灯高燃,少年肆意。
都不是圣人,谁能无动于衷。
赵西亭扶住了额头,徐舒看见他笑了,不待他生出欣喜,便听闻了赵西亭的声音。
“瞧瞧,你什么都知道。”
赵西亭手腕一转,收了手里的虎蜜膏。
徐舒才发现,那塞子竟然一直没有拔出来。
方才赵西亭就是在玩他!
“交给你了。”
赵西亭朝旁边扔下这么一句,刚来的翟山意拨开珠帘,应了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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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沉午夜,风哭嚎丧。
赵大监从殿中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朝着漆黑的殿外大哭,喊道:“陛下薨了!”
稀稀散散的烛火接连亮起,零星的灯火汇聚为灯河,小宫女们被嬷嬷喊起来,揉着眼睛换好衣裳,殿前司的骑兵连夜报丧,丧钟响彻黎明。
陷入沉睡的皇宫被吵醒,伸了个懒腰,不情不愿地麻利起床。
东方既白,骑兵奔走在巷道,通知四邻。
百姓们围堵布店,采买白烛麻布等一应用具。
行人叹气道:“才刚开年就白丧不断,这叫什么事啊。”
说罢,也挤进人潮,手中高扬铜板,嘴里喊着三尺麻料。
姚京城的变故对摇摇欲坠的尹吴边线无疑形成了巨大冲击,将士们心神不定、斗志萎靡,被吴地派到军营中的探子一挑拨,对继位的徐暇更是持消极态度。
“听说啊,吴王厚待将领,认定的遗孤可以在专门的书院中读书,只要愿意读,可以教到十二岁,要是聪明的还能经夫子推荐去更厉害的书院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