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师娘娘顺风顺水(186)
将士们歇息的帐篷里,一个独眼将士激动拍手。
“哎呦喂,要是家里出个举人老爷,那可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一场战事刚结束,将士们身上都挂了彩,浓重的血腥味混杂汗臭熏的人恨不得失去嗅觉。
独眼将士坐在中间,旁边围了一圈人听他说。
“再想想我们!多久没发军饷了,就算发下来送到婆娘崽子手里还剩多少?那群当官的心黑成这样,一点不管老子们死活,咱们可是拿命拼啊!”
“打仗是为了谁?还是不皇帝,吴地赢还是尹朝赢跟咱们有什么关系,一把锄头一块地老子就能活下去。什么荣华啊富贵的,保住命再说。”
有个年纪大的皱着眉,无不赞同:“现在征兵一户要出两个,我和小弟都进了军营,就剩我老娘在家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我原先都跟小翠定亲了,等仗打完不知道要多久,也不知道能不能讨到老婆。”说话的是个青年,往边上呸了一口:“该死的玩意,现世报了吧!”
没日没夜的战争摧残着他们的精神,朝不保夕,所有人都不知道未来在哪儿。
人群里又有人道:“听说……欸,算了。”
“喂!”
众人瞪着他,没见过吊人胃口的。
脾气大的甚至掐着他的后颈,把他从人堆里拉出来。
那人被数道目光辖制,不得不道:“我也只是听说。”
“快说!”众人齐声
那人缩了缩脖子:“去年来边境的路上,应大将军拉着我们在屋顶上喝酒。我正好在檐下守夜,无意中听到了他们说话。”
“说什么?”
“说……吴王其实根本就没叛国,当时陛下打了败仗,吴王却一下子赢回来,打了他的脸,所以才……”
“草!”
“他爷爷的!”
“真的假的!?”
“……”
一连串骂声此起彼伏,年纪大的甚至气的身体都在发抖。
多少年了,尹吴之战填进去了多少人命?
无数人的父亲、叔伯、兄弟、同村的发小……数不清的活生生的人被边境这条巨大的人血磨盘磨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乡里祭奠立得都是衣冠冢。
他们背负仇恨站在这里,又被仇恨同化,想象着亲人英勇的样子拿刀砍出去,刀光密密织网,血肉横飞。
他们受够了见不到明天的日子,心里的恨向谁诉说?
号角声打断了他们的思绪。
骑兵穿行在帐篷之间,高声大喊:“敌军来袭!敌军来袭!”
原本恨恨的人拿起兵器,嘴里边骂着脏话边冲出去。
这样相似的一幕还有很多。
怀疑的种子落下,恐惧怨恨会滋养它。
从今日开始,所有人的不顺和死亡只有一个原因,皇权在他们心中筑起高高的堤坝,名为暴动的水正在悄然积攒。
国丧的第七天,翟山意向应府呈上拜帖。
应常怀在大堂面见他,绿泉为他们上了两盏清茶。
省去寒暄,翟山意开门见山:“我知道宣止盈在你手里。”
端起的茶被放下,应常怀迟疑道:“我手里的消息,是你送的?”
逢青卓带人走后,门房说有个小乞丐送来了一封信,预告了沈濯搜府之事。
“还能有谁?若不是我在场,宣止盈必然会被沈濯活捉。你也应该听说了,沈濯和陈照月二人在姚京城中大肆寻找蛊师,他们中蛊了。”翟山意坦然。
应常怀没接话,心里却在想另一件事。
到底是谁,消息比在场的翟山意还要快?
他对曲瀛生出一丝忌惮。
翟山意:“一个人情,换见一面,她不吃亏。”
应常怀陷入两难。
若是坦白真相,曲瀛的人说不得会被挖出来,他倒是不在乎曲瀛生死,但宣止盈那日……她怕是很在乎的。
可若是不坦白,就得认下这份人情了。
他微微抬头:“她现在见不了你。”
翟山意眯细了眼睛,漂亮的容颜带着杀气,却在下一刻失去了所有的攻击性。
“她快要死了。”
应常怀抿了一口茶,淡淡道。
好一会儿翟山意才反应过来他刚才说了什么,心里乱的厉害,好像突然跌进水里,手里抓不住一点东西。
“雷占平那一刀么?不对……元月初六她还是活蹦乱跳的,这才几日的事?你骗我。”
门房果然是他的人。
应常怀看了他一会儿,透出一种不屑反驳的疲惫。
“是蛊毒。”
——身中剧毒命不久矣,不趁早找个山清水秀的当埋骨之地,千里迢迢的从吴入尹,想必不是报恩就是报仇。
青年的笑声犹在耳旁,翟山意暗中咬紧了牙。
他忍气一笑:“那我更要见她。”
“她不会见你。”
翟山意眼眸中闪过自信:“告诉她,除了雷占平,害死宣木姜的还有别人。”
应常怀定定看了他片刻,将话带到,宣止盈同意见翟山意。
又是那段他不曾参与的过去。
应常怀心情复杂,问道:“宣木姜是你母亲么?”
掩饰似的,他又问:“身上的衣裳在哪儿买的?”
礼物
狐貍毛从衣领中露出来,她身上是兽皮裁成的新样式衣裳,与绣好纹样的水红色宝相花料子缝在一起,暖和又轻便。下搭一件宝蓝色的裙子,由红色压住,色冲而刺,窥见一片凌冽之美。
宣止盈瞧了瞧身上:“不知道,尹家嫂子送来的。”
“头发呢?”
她梳了两个发辫,团在脑后。
宣止盈摸了一把:“陆莺替我梳的,很难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