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师娘娘顺风顺水(187)
她皱着细细的眉,仿佛只要应常怀点头她就会拆了发辫回到原来的式样。
其实很好看。
冬日折腾走了她大半条命,现在终于有了点生机,凌厉的凤眸宛如新月,唇色鲜红,雪白的脸上吐了胭脂,更觉动人。
她小时候定然很多人喜欢。
应常怀莫名地生出底气,将第一个问题又问了一遍。
宣止盈没有瞒他,收回手,点头。
“雷占平为什么害她?”
“挡了他的路。”
“你来姚京是为了找他报仇么?”
应常怀看见宣止盈没有立即回答,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低低道:“现下我有什么资格谈报仇?”
他张了张口,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阿盈。”
逢青卓从外边回来,手里拎了一篮子菜,见他也在,笑容浅了一些。
宣止盈起身小跑,从院门口接过他手里的菜。
逢青卓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提出一包糕点来:“刚出炉的冰晶糕,还热着。”
宣止盈要去接,逢青卓已经先一步拆了油皮纸,捏了块喂给她。
“好吃么?”
宣止盈笑弯了眼睛:“挺甜的。”
看着他们玉人成双,旁若无人地亲热说话,应常怀心中不快,凑上来生硬问道:“好吃么?”
宣止盈点点头,拿过纸包:“尝尝?”
应常怀一手拿过宣止盈手里的菜篮,一手把一整包冰晶糕都拿走,不冷不淡地扔下句‘多谢’。
宣止盈盯着自己空空的手心,愣了好一会儿。
“喂!”
她反应过来了,提起裙子,追着他往厨房走。
约见翟山意的时间由宣止盈定,地点是赵家郊外的一座庄子里。
应常怀作为中间人,陪同她一起。
临走时,逢青卓以不放心她为由,说要一同前往。
尹戚满面愁容,想说什么,最后没敢开口。
宣止盈并不赞同,拉着他到一旁:“姚京正是多事之春,豺狼虎豹环伺,你唯一的优势便是在暗处,若被人认出来了,境况倒转,你明他暗,计划怕又要生出波澜。”
逢青卓捉了她一只发辫,研究上头的发带:“我大概知道他要送你什么,今日是个大日子,我得在场。”
末了又道:“鹅黄不衬你,还得是湖蓝好看。”
宣止盈只得依他。
只是原本不大的马车挤进来第三人,显得车厢狭小逼仄,转身时膝盖不免撞到茶几,逢青卓低声和宣止盈说话,应常怀闭目养神,眼不见心不烦。
赵家的庄子在城外,马车走了快两个时辰才到。
翟山意披着紫色大裘在外等着,手里拿了件同色的绣藤萝的大裘,精致又漂亮,明显姑娘家用的东西。
见车停稳,他往前走去。
却见一只骨肉均亭的手伸出来,掀开车帘,露出一张春柳三月的脸。
翟山意的脚步一顿。
逢青卓下了车,朝里头伸出手,宣止盈借他的力气,稳稳落在地上。
应常怀是最后一个下车的,看着杵在不远的人心中暗笑,觉得顺心多了。
一阵暖香袭来,翟山意扯了把带子,把宣止盈拉到身前。
“应大人说你快死了,还能蹦蹦跳跳,想必是在咒你。”
应常怀:“……”
翟山意的手指如穿花蝴蝶,打了个死结,腾出手来看向另外两个:“我似乎只请了她一位吧。”
逢青卓微微一笑并不接话。
应常怀道:“我不放心你。”
他说的是翟山意曾留她在雷占平身边。
翟山意闻言笑了,眼尾轻佻,似是把刀:“你又是什么好东西?”
他说的则是她还是周琼时,应常怀几次三番地要她死。
“你——”
应常怀面色不愉,当即就要发作。
“好了!”
宣止盈出言打断他们。
大哥笑二哥,有什么好笑的。
她问翟山意:“总不会喊我来看你吵架的吧?”
翟山意让开路:“外边太冷了,先进去吧。”
进了门,里头栽了几颗老枣树,歪斜身子,枝头上没挂几片叶子,旁边有口井,架着台水轴。
屋子里早早生了炭火,被风一吹,宣止盈有些脸热,想要脱掉外头罩的大裘,偏生翟山意的结系的紧,扯也扯不开。
“先别解开。”
翟山意转动墙壁上的烛台,一道暗门出现在眼前。
应常怀原本在他们后面,上前两步把人拉回来,警惕地打量他:“你要做什么?”
对他,翟山意可没什么好脸色,只朝宣止盈轻声道:“不会有事,里头有我准备的一份大礼。”
应常怀:“别去,谁知道里头是什么。”
翟山意不解释了,看向宣止盈,等她决定。
“阿盈。”
站在最后的逢青卓出声了,他微微笑了下:“你应该会喜欢的。”
那是噩梦的开始,也会是噩梦的结局。
宣止盈动摇了,片刻后挣开应常怀的手:“将死之人一个,他也没什么好图谋我的。”
最后一句算是解释。
翟山意在前面,端着烛台下阶梯,烛火微弱,宣止盈拉紧了他的衣角。
没走一会儿,地道逐渐旷然,一股潮湿的浓重的土腥气充斥着周围,仿佛粘腻刺鼻的油膏。
“忍一忍。”
翟山意从怀中拿出一条手帕,宣止盈接过来抵在鼻前,暖暖的兰花香一挡,好受多了。
终于到底,里头传来锁链晃动声,宣止盈恍然四顾。
周围的土腥味不知何时被血腥之气覆盖,嵌死在地顶的木柱围城牢房,巨大的十字刑架上牢牢地绑着一个人,鞭伤烙伤密布胸膛,奄奄一息,在沁人的寒春里野草般顽强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