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师娘娘顺风顺水(195)
逢青卓仿佛看透了她的想法,淡淡地笑:“现做来不及了,去市集上买个,我来画吧。”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犹豫要不要再劝他。
逢青卓起身:“我用完了,你慢慢吃。”
宣止盈怎么还吃得下,忧心忡忡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懊悔。
第二日清早,逢青卓就买回了纸鸢,都是白面的,没有彩绘。
他找了颜料,坐在廊下一笔一笔画着。
他的丹青师从大家,纱面上的鸢目锐利传神,两侧勾勒翅羽纹路,瞧着越发精妙。
宣止盈越过细竹,捡起掉在地上的一只,伸指碰了碰纸鸢的眉心,像要揉开那浓重的戾气。
“你来了。”
他没抬头,指尖轻动,一对狠厉的鸢目跃然眼前。
挂在廊下的,放在栏杆上的,手里画的,躺在地上的……所有的纸鸢都在发怒。
宣止盈心情沉重,挤出一个笑:“你还会画纸鸢啊。”
“嗯。在王府里,我们放过的纸鸢里有不少是我做的。”
他收了笔,又拿起另一张白面纸鸢,蘸墨落笔。
宣止盈不知道怎么接话,干巴巴地说了句‘哦’。
逢青卓也不开口,专心放在眼前绷紧的白纱上,看定想定,一气呵成。
拿起绘完的纸鸢置于光下,他总算满意了:“这个给你。”
宣止盈放下手里的,接过来看。
这只纸鸢没那么凶了,脸鼓鼓的,透出股憨气。
她疑惑地看过去,正在收笔的逢青卓早料到,嘴里说道:“可爱吧,跟你一样。”
宣止盈:“……”
过了会儿风渐渐起来了,他站在一头,要宣止盈拉着线跑。
纸鸢慢慢地飞上天,在风里翱翔。
逢青卓也不放,就这么看着她,只要她一回头,就能撞见他深邃的眼神。
“你要放会儿么?”
逢青卓微微一笑,摆摆手,安静地坐在廊下,好像在等什么。
二月初几的风还不够大,吹一阵歇一阵。
宣止盈跑了几次,累得要命,嗓子冒烟了似的。
“不行了,跑不动了。”
她收了纸鸢坐回廊下,逢青卓递上一盏茶,她咕噜咕噜地灌进去。
他问:“好玩么?”
宣止盈:“还好,很久没玩了……”
她说完才意识到,那个很久是前世的很久,现在她在去年二三月还与逢青卓一起放过纸鸢。
好在逢青卓也没纠结,偏头越过檐角,望向湛蓝的天。
“阿盈,你还记得宣夫人么?”
宣止盈心情有些低落,捧着茶水慢慢地喝:“我有梦见过她。”
大多时间的阿娘没有脸,凭借记忆里一些相似的片段,她才能认出她。她总是那样高贵冷艳,对谁都漫不经心的态度,很难想象当初的她居然也会喜欢上别人。
逢青卓说:“爷爷刚把白羽交到我手里时,我有梦见过她,也有可能不是梦,是幼时的记忆吧。”
“我趴在父亲的膝上睡觉,宣夫人正好进来和他说话。她说已经确证尹朝有探子潜入杀害官员,吴地需要拉起一支与其抗衡的秘密探子,父亲给它取名白羽,白羽鸟的白羽。”
宣止盈惊讶。
原来阿娘那么早就预料到了今日。
“白羽有吴人、有尹朝人、有边境两国人生下的混血,父亲担忧他们对吴地是否忠诚,宣夫人说可以用蛊。”
“什么!?”
宣止盈不敢置信。
追捕
或许用复杂来描述她的心情,更为妥帖。
她如今的境况与当初行为有不可抹杀的因果关系,她认罪、认错,把所有的惩罚视为理所当然,但却在某一天听说有人早就犯过一样的罪,却逃脱了惩罚。
那个人还是她的阿娘。
逢青卓将她的错愕收入眼底,说:“白羽分东南西北中五堂,姚京是中堂,但我细想后觉得你说的也不算错。诚然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但意外随时可能发生,牵一发动全身,不能不防。所以……”
他说:“你要跟我一起回吴地么?”
“我……”宣止盈思索了一会儿,缓慢拒绝:“翟山意和应常怀都盯着我,我走不了”
“不用怕,都是要撕破脸的。”他淡淡地说,那一刻,他的语气中是一种自上而下的审视:“他们我都很不喜欢。”
应常怀自以为是的管束,翟山意高高在上的垂青,还有隐藏在表面的他们的独占欲,一切都让人那么不适,好似阿盈是他们的私有物品
“你是自由的,任何人都不能用任何名义约束你。”逢青卓说着,替她将脸颊上的发丝捋到耳后,微微一笑:“我要带你回吴地。”
方才还是问询,现在就成通知了?
宣止盈张了张口,一股浓烈的睡意席卷了她。她不敢相信,看向手中骤然变重的茶杯。
“你——”她望着逢青卓。
对方表情平静,显然早有预谋。
宣止盈心中焦急,眼皮越发沉重,人也站不住脚,用力朝他掷去。
茶杯抛出微不可闻地弧线,随即滚落在院中,压着新草,咕噜咕噜地远了。
逢青卓抱住倒下的人,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长长地婉转叹息:“我也是会骗人的。”
他把人用斗篷抱住,打横抱出去。
见到信号纸鸢,周老头一早在角门等着,凑上来禀告:“主子,人都清理干净了,马车也都安排好了。”
逢青卓颔首,周老头替他打开门,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
门外青阶,血流满地,潜藏在暗中的探子全被揪出,横尸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