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师娘娘顺风顺水(200)
谷春时才不管这么多,让人压着他往缸里摁了一次又一次,十二月彻骨的冰水冻的他瑟瑟发抖,翟山意哭着跪在他脚边认错。
谷春时抬脚踩在他肩上,带着冷冷地轻蔑:“我还不知道你么,想死早死了,别拿这玩意吓唬我。”
他脚下使劲,翟山意惨叫一声。
谷春时哈哈大笑:“笑一个。”
翟山意掐烂了手心,抬头露出一个顺从完美的笑容。
重新见到宣止盈已经是元和十六年的事了,他是刺杀吴王孙的其中一员。
冬日风寒,翟山意改容换面,路过竹林的时候闻到一阵香味,越过细细竹丛,人声越近,他听见破雪一口一个祭司大人,追问好了没有。
宣止盈用火钳扒开炉子,挑出两个没烤焦的红薯,拿帕子包住递给破雪。
破雪烫的左手换右手,脸鼓鼓地吹气,就是不舍得放外面冷会儿。
宣止盈也看见他了,遥遥地点了下头。
真是神奇,当这一幕出现在眼前,十几年熬刑般难过的日子竟如一捧灰被人一口气就吹散了,他态度闲适寻常,差点就要迈向她们。
往前的步子停住,翟山意突兀想起来自己是刺客。
他是来杀她好友的啊。
宣止盈点了点数,比她想的要多一些。王府里的嬷嬷不大喜欢这种民间小食,她和破雪只能偷着烤,扔了又觉得可惜……
她把目光放在前面,问眼前的陌生人:“来尝尝?”
等了一会儿,滞涩的步子再度前行,他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来。
破雪手里的红薯冷了,她揭开烤焦的薯皮,露出里面香的流油的薯肉。
宣止盈让她吃慢点,从放冷了的一堆里挑出个大的,没手帕了,翟山意拿袖子裹了捧在手里。
炉子里的柴火噼啪响着,竹叶沙沙响动,宣止盈的脸被火烤的绯红,夹着火钳给炉子里的红薯翻身,破雪狼吞虎咽埋头干薯,好像这辈子没吃过烤红薯。
其实她吃过,在古茶树时,宣止盈每年都会烤,翟山意还是宣默时有幸吃过。
她按人头烤,有谁多吃了一个,她没办法,把自己的留给了他。
他知道的时候红薯已经下肚了,不知道该怎么弥补,白爷爷偷偷告诉他说宣止盈不爱吃。他当时不相信,现在一看,倒像是真的了。
翟山意吃完了红薯,谢别了她们。
那是很寻常的一天,和往常没有什么两样。
“那个人是你?”
宣止盈记得有这件事,但太久了,她已经记不清那张脸了。她不解地问:“既然你认出了我们,为什么不向我们求助?反而要回到谷春时身边?”
翟山意听笑了,勾了她一缕头发缠:“我杀的人数不胜数,告诉你,喊公正严明的祭司大人抓我回去么?”
好端端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生生地有了股调情的味道。
宣止盈皱眉:“你——”
翟山意先一步变了脸色:“你头发怎么了?”
她耳鬓有一缕发丝只剩半指长,明显是被剪断的。
宣止盈拢回了:“我知道千机的来历,我们做个交易吧。”
翟山意盯着她,带着不容忽视地压迫:“逢青卓剪的?”
宣止盈虚虚地朝他方向看了一眼,了然道:“你知道啊。”
翟山意眸底迅速酝酿着风暴,乌云卷聚,电闪雷鸣,临到暴雨倾盆地那刻,他忽然闭上了眼睛,生生的压住了这口恶气。
“知道一些。”
若说对千机研究最深的人,绝对当属谷春时,但绝大多数史实资料都用蛊文记载,所以翟山意算得上第二深。
几十年前,千机还不叫千机,它的主人有个威震天下的名号。
——假帝
夜雨凉
“信呢?”
她问的直白,言语中带着淡淡的笃定。
翟山意不爽也没办法:“我留了个心眼,果真查出不对,在我消息到之前你们就开始准备转移的事,在场之人唯有一个陈照月同应家关系不错,可她是个实打实的保皇党,不可能放你走,一番挑剔,便只有简宜年了。”
若是这样,简宜年想要徐舒死的原因也就更可信了。
宣止盈听完,不免叹一句心思机敏。
拢归差不了一柱香的时间,他居然能察出不对。
翟山意见她垂头不说话,也不开口了,今日说的话太多了,他从未和别人说过这些。
不多时,马车停在了客栈外,翟山意牵了她往前走。
客房早备好热水、浴桶、澡豆等一应物什么,小丫头生上热热的炭火,伺候她洗澡,水汽氤氲,蒸的她眼颊绯红。
穿好衣裳后,她一面绞发一面想事,连小丫头走了都没注意到。
翟山意过来问她在哪儿用饭,她回过神来:“不用了。”
门外没了声音,过了会儿小丫头送了碗粥上来。
里头加了肉丝和葱花,宣止盈闻着有些饿,吃的慢却也都用完了。
小丫头麻利地收拾完,端着碗出去。
宣止盈忽然心头一动,觉得他猜到了自己不吃饭的原因。她伸出一只手,眼底白茫茫的,没有画面。
陆路不比水路,路程崎岖颠簸,人在马车里骨头也要坐散架了。
不知为何,宣止盈晕的厉害,胃里那点东西全吐干净还不罢休,到后来只剩水了。
车停了又停,快两天了才出婺州。
翟山意白日要回姚京的消息,夜里还得看顾她,疲惫不堪。
等到第三日,宣止盈说什么也不肯上车了。
“反正我没几日好活了,死在哪儿都行,你要回姚京自己回,要交差现在杀我,总之打死我也不上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