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改造报社文的一百种方法(41)
“那你呢?你不是早就不要我了吗?”
程晚呢喃道,他的声音很轻却很有分量地砸在程国秀的心上,“这些年来对我不闻不问, 认为只要让我饿不死就够了。”
“我不是你的儿子吗?程早有的一切我为什么没有!”
沉寂已久的火山在猛然, 爆发的那天冒出的火星足以让任何人望而退步, 但其中并不包括自认掌控了程晚的程国秀。
程晚带着哭腔的声音没有引起程国秀半分的怜惜,反而让男人更为生气,“我一天累死累活的赚钱,你就是这么想我的?你们兄弟俩的吃食住行哪样有差别,而且程早还小你作为哥哥让让他怎么了?”
让让, 要怎么让,要把自己为数不多拥有的东西都让出去吗?!
不管是自己少得可怜的父爱还是视若珍宝的珍珠耳环!
那一句“他比你小”纠缠了程晚整整七年!
“不知道你一天读的书都到哪去了,一天天阴沉个脸,”程国秀叉着腰,唾沫横飞,脸上满是油光, 油腻得让人生厌,“你但凡你有程早半分的乖巧也不至于让我这么生气!”
“哦?”程晚笑了,他的眼里含着泪花, 自嘲道:“我还要怎么乖?是要你打我骂我也不还口?是你纵容程早为所欲为我也不能说不?还是你说什么我就该做什么?”
养育之恩这四个字程晚都看腻了, 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偏偏凑到一起却让他觉得无比的陌生。
“你根本不该生下我。”程晚卸了力道,很平淡地说道。
五岁是程晚的人生分界线,在那之前他不知愁苦, 不知悲痛, 唯一的烦恼就是要怎样才能长高。
在那之后程晚的人生只剩下悲痛,突然离开的母亲, 突然恨上自己的父亲,纯洁的爱飞走了,徒留他一个人站在原地茫然四顾。
程国秀扭曲的爱里夹杂着钝痛,程晚曾经小心翼翼去接,除了一身伤,什么也没得到。
远走高飞的母亲忘记了一切,偶尔流露的温暖让程晚一时趋之如骛,那点爱不够多,却刚好能让程晚死去的心短暂的过活。
但今天,所有的一切都丑陋又真实地摊开在他面前,原来所有的一切只是程晚的幻想。
他的情绪一下子就走了,像是盛夏的太阳雨,着急忙慌地下了一阵又飞快离开,只留下了无尽的沉闷。
“你给了我一颗精子就得让我感恩戴德的样子真让我恶心,你要死不活把气发泄在我身上的样子真让我恶心,你看着我这张脸就厌烦偏生装作慈爱的表情真让我恶心。”
“你!程晚,你给我闭嘴!”
程国秀放在身边的手见势就要抬起,只是看着少年肿胀的鲜明的脸颤了颤手,那只手不上不下的停在半空中。
程晚咬着牙,看也没看那才打过自己的巴掌,闭嘴,他偏不!
酸涩的感觉从眼眶涌出,泪水汇聚成滴,随着眼睫的一眨滚落脸颊,为红肿的脸添上一抹微不足道的清凉。
“你真的有把我当做你的儿子吗?”程晚的声音变得哽咽,喉腔生出一团气不上不下让他呼吸受阻,他质问道:“你有愧疚过吗,哪怕一点。”
愧疚过吗,在你醉生梦死对我动辄打骂的日子,在你把我关进全是垃圾的房间让我和老鼠为伴的日子。
在你对我默默无闻的十二年……
对上程晚阴冷又偏执的目光程国秀忍不住后退, “你,你……”
那个在他面前一直低头,一直沉默,一直逆来受顺的人在这一瞬间就像是换了个人,像蝮蛇一向吐着嘶嘶的蛇信子向他缓慢爬行,这种冷血的动物竟让他有些害怕!
“……我是你爸,你和我谈愧疚?”常年说一不二的地位到底是占了上风,他强忍着心里的那层不愿面对的惧意道。
程国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觉得程晚的话简直是天方夜谭,被程晚忤逆的气愤比所有的情绪都来得重,“吃我的用我的,现在还敢来谴责我,程晚,我告诉你,在这个家我就是天!”
程晚沉默了片刻,道:“啊,是啊,你是天。”
程晚看着程国秀脸上理所当然的神情,眼神平静,平静到再升不起一丝波澜。
他早该知道的不是吗。
细碎的光芒弥散,化作尘埃,一如窗边阳光照射之下的尘埃,程晚落下眼帘,所有的攻击性一时间荡然无存,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程国秀的幻想。
程晚的妥协让程国秀认为重新获得了掌控权,虽然心里还是不舒服方才程晚对他的顶撞,但刚才的一巴掌让他心里莫名生起了愧疚,他已经很久没有动手打过程晚了。
那个弱小的少年在他看不到的时候已经成长到这种地步了,程国秀混沌的眼睛微眯,升起了一份警惕。
他惺惺作假道:“爸是为你好,以后别去找你妈了,你要记住,这里才是你的家。”
“是啊,程晚,我们才是一家人啊。”
隐身许久的王春丽接过程国秀的话说了下去,她脸上挂着慈祥的笑,眼中的神情却很冷漠,但足以骗过愚蠢的程国秀,“好了,父子俩何必闹得这么难看。”
当喷火的战场冷却,她又出来做了好人,每一次都顾全了程国秀的面子,维持着所谓的慈母形象,一个虽然有点小缺点但依旧很爱继子的形象。
她把程国秀推回屋,劝道:“程晚,别和你爸置气,你也快成年了,懂点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