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蘅(42)
她缓缓蹲下身,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
出了酒店大门,许之蘅走了几步又停下,忍不住抬起头去看酒店高高的楼房,一层一层地数,到十一层。
但其实她也不知道哪一个是林涧的房间,但她在楼底下站了很久,也看了很久。
突然间,她听见路上传来一声突兀而急促的剎车声,十分刺耳。
许之蘅忍不住打了个颤儿。
那急剎仿佛不是碾在路面上,而是砺过她的心,让她硬生生剎住了还未萌芽的心动。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林涧。
萍水相逢,甚至连告别都止于唇齿。
*
三天后,许之蘅照例下午到闺梦上班。
经过前台时,珠姐叫住她,把一本书推到她面前,“中午一个男人送来的,你客人吧?是不是有点毛病哦,要送也送钱啊,怂什么书。”
许之蘅没有动,愣怔站着,盯着那本封面熟悉的书。
书是林涧的。
许之蘅甚至连伤春悲秋的时间都没有,因为珠姐的下一句就说:“你先回房里去吧,今天好像有两个客人预定点你的,看时间也快来了。”
下班回了家。
许之蘅抽了两根烟,坐到了桌边。
她坐得笔直,就好像在课堂上听课一样。
书端端正正摆在桌面,她盯着封面看了几秒,平静地翻开了第一页,书扉页上写着林涧两个字。
许之蘅用手指去摩挲那两个字,片刻之后,她举起书从正面翻过去,再由背面翻来回来,反复了几次之后,她有点失望。
她以为林涧会给她留下类似纸条之类的东西,但是什么都没有。
唯一有的,是书的某一页的页脚,被折了一道。
可那页上的内容,只是一页过渡的普通章节。
许之蘅缓缓靠下去,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
她突然想起有一天她去那家酒店,林涧却迟迟不碰她一指头,顾自看书看得入神。
当时她靠在床头,语气略泛着酸:“有女人在旁边,你还看书。”
林涧缓缓合上了书,朝她笑:“多看些书,总不是坏事。”
*
后来几天,C市一直都在下雨。
放晴的那天,许之蘅鬼使神差地出门去了那家酒店。
那间房还空置着,她让前台给她订了一天。
许之蘅上楼,进了房间。
房间里整整齐齐,什么痕迹都没有了,就连空气里那惯有的烟味也变成了清洁剂的香气。
许之蘅脱掉鞋,赤脚在房间里走过来又走过去,目光四处巡视,她试图想要从某一处找出林涧残留的痕迹。
可她什么都没有找到,干干净净,没个精光。
许之蘅站到窗边抽了根烟,拉紧了窗,打开空调,躺到了床上。
她深深呼吸了一口,闻到的烟草味道甚至都是不一样的。
许之蘅突然觉得此刻的自己好像一个变态。
她想笑却笑不出来,只是睁着眼,直勾勾盯着天花板。
她的心平静而空荡,呼啦呼啦的有风吹进去,就像空调运作时一样,在她耳边隆隆作响。
过了一会儿,她缓缓侧身弯腰,抱住了自己,心好像满了一点点。
原来林涧抱着他自己时,是这种感觉。
许之蘅回到家,看向桌面上的花瓶,阳光下的那些玫瑰,或者说月季——
肉眼可见地开始颓败了。
许之蘅挑了两朵还没完全萎靡的,去了花茎,分别夹进了那本书和她的随笔本里,用力压了压,搁在桌子的角落。
而剩下破败的一束花,被她丢进了垃圾桶。
第20章
入了金秋十月,天气却像火炉一样烧得更加旺盛。
许之蘅最近睡不好觉,精神很容易疲倦。
店里生意也不济,许之蘅在闺梦从两点坐到快五点就接了一个半钟的客人。
许之蘅拉开抽屉摸出那三百块钱,拎包出了房间。
她走到前台,把钱拍在桌上,“我先走了。”
珠姐脸上汗津津的,埋怨道:“你又去哪儿?”
“不是没生意吗?”
“没准一会儿就来人了。”
珠姐转身把风扇调大了一档,“再等等。”
“我先回去了,不太舒服。”许之蘅说完,人就往外走。
刚到门口,迎面就撞上开门进来的黎韵。
黎韵依旧打扮得光鲜动人,手里提着一把还在往下淌水的长款雨伞。
许之蘅看着她,突然想起今天是一号,她大概是过来收账的。
黎韵把雨伞插进篓里,对上她的目光,淡淡微笑:“你好。”
许之蘅颔首,准备从她边上擦身过去,又听见她说:“外面雨很大,等等再走吧。”
“没事,我打车走。”
下楼才知道雨下得是真大,她站在大门里都被扑了一脸风雨。
雨势迅猛,下得跟砸冰雹一般,噼里啪啦,
天暗雨密,无端让人心生烦闷。
这会儿不过五点开外,天已经黑得她甚至连对面店面的招牌都看不清楚了。
阴沉的天边有道闪电劈过,亮了一瞬,随即传来一声长且震耳的隆响,雨更瓢泼。
这么个下法,等她冲到路口估计已经成落汤鸡了。
许之蘅打消了这个念头,身子往里一缩,靠在楼梯扶手旁边,点了根烟等雨停。
雨声嘈杂,楼道里似乎响起了脚步声,她听不真切。
许之蘅抬头往楼梯上瞥,几秒后,黎韵手里勾着伞,款款地走下来。
她收回目光,默不作声地抽烟。
她俩不熟,没有再打招呼的必要。
黎韵站在门口,似乎不准备走。看看天,又看看她,垂头拨弄两下雨伞,说:“雨真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