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蘅(43)

许之蘅默然，点头。

“上次那个小姑娘你借钱给她了？”

“嗯。”

“还你了？”

“还了。”

黎韵侧过头，看向许之蘅，没有说话。

光线暗淡，许之蘅却看得很清楚，黎韵的表情很微妙，眼神平静，嘴角有一丝似有若无的笑。

许之蘅感到一阵不舒服。

“对了，咱俩加个联系方式吧？你微信多少？”黎韵说着，从包里掏出手机来。

烟烧到尾，许之蘅扔在地上踩灭，笑了笑，“我不做私活。”

“交个朋友嘛。”

黎韵的眼神很坦荡，似乎真的就想跟她交个朋友。

她身上有什么黎韵可图的吗？

许之蘅微拧了下眉，懒得再深想，看她仍举着手机，只好和她互换了微信。

等了会儿功夫，雨势渐渐小了。

黎韵朝外面探头看了眼，开口问：“雨小了，你要不要走？打车吗？”

许之蘅点点头。

黎韵撑开伞，“走，我送你。”

路口小等一会儿，虽是下班高峰期，但许之蘅还是顺利坐上了车。

她给司机报了地址后，回头看了一眼——

黎韵撑着伞站在街边的雨幕里，一动不动，整个人模糊成一道纤长的剪影。

许之蘅打开微信，最近联系人里多了个人，微信名一个单字：韵。

*

翌日周五。

许之蘅一直睡到了中午才起床，打开手机就看见宋玉琪发来四五条微信消息。

宋玉琪说：[许姐，今天上班吗？我又发工资啦！最近发现一家很好吃的烤肉店，我们去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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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之蘅点进去看了看，那家店离得不远，人均消费一百多，对于宋玉琪来说大概算得上高消费了。

但她没有拒绝，到时候她偷偷买单就行。

说实话，她喜欢宋玉琪，因为她总能让自己想起小芸。

再则，那样一个纯粹天真的女孩子，谁会不喜欢呢？

*

俩人约在那家烤肉店门口碰面。

一见面，宋玉琪就盯着她瞅了大半会儿，说：“许姐，你瘦了。”

许之蘅笑了笑，“是吗？”

正逢饭点，烤肉店里没了位置。

取了号等了十来分钟，引导员领她们进店入座。

两个女孩子其实吃不了多少东西，许之蘅也没什么胃口，但在宋玉琪殷切的目光下，她吃得比平日要多一些。

宋玉琪看她似乎胃口不错，叽叽喳喳像只小麻雀一般雀跃开心。

宋玉琪问：“许姐，你多大啊？上回就想问你了，忘记了。”

“二十二。”

宋玉琪咽下嘴里的肉，满是期待地问：“那我叫你之蘅姐好不好？我觉得许姐叫起来蛮怪的。”

许之蘅望着她，忍不住又想起小芸来。

“随你。”她垂下眸子，拿夹子翻动烤盘上的肉。

“好耶！”宋玉琪笑嘻嘻的，夹走了她刚刚翻过面的一片肉。

*

这样融洽的气氛被宋玉琪手机响起的电话声给打断了。

宋玉琪接着电话起身去卫生间，回来时脸上神情不复欣喜。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故作自然地朝许之蘅笑了笑：“之蘅姐，要不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家里有点事。”

许之蘅点点头，随即起身，“走吧。”

许之蘅有意先前两步走到前台买单，往后望了眼——

宋玉琪一脸心事重重地盯着手机，嘴唇咬了又抿。

宋玉琪收起手机，走到她身边时发现账已经结完了，语气有些懊恼道：“都说了我请你吃了。”

许之蘅接过前台服务员递过来的小票，顺手塞进钱包里，“下次你请我吃好了。”

宋玉琪默了两秒，勉强笑了笑，没说话。

出了烤肉店，走到街道路旁，许之蘅问她：“你家住在哪儿？”

“城北那边。”

城北，挺远的。

正巧有辆出租车驶过来，许之蘅抬手招了招，“我送你。”

宋玉琪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坐公交车回去就可以了。”

“我送你。”

许之蘅打开后座车门，站在车旁，等她。

宋玉琪和她对视了几秒，肩膀耷拉下去，小声说道：“好吧……谢谢之蘅姐。”

*

H市城北区。

宋玉琪的家在一条七拐八绕的胡同里。

出租车开不进去，只能在外面的路口下车。

俩人站在昏暗的胡同口，宋玉琪开口道：“之蘅姐，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怎么了？”许之蘅问。

路灯昏黄黯淡，宋玉琪往前走了一段，停下脚步欲言又止地看向许之蘅。

宋玉琪咬咬嘴唇，“……我家的状况可能会吓到你，”

许之蘅嗯了一声，“好。”

宋玉琪的家在一栋单独的两层民房的二层，房子看起来很是破旧，大门甚至是以前老式的木板门。

一楼的大厅里放了一张大圆桌，有个老太太在桌旁择菜，嘴里嘟嘟囔囔不知在说些什么。

宋玉琪喊了声：“婆婆。”

那老太太转过头来，用本地话说：“你爸走了，赶紧上楼去看看吧。”

宋玉琪哎了一声。

上了二楼，宋玉琪掏钥匙开了左边的房门，揿下门边的灯开关，先是看了一眼屋里的情况，沉默站着。

许之蘅挨着她肩膀往望去，入目一片狼藉，水泥地上什么都有，篮子、饮料瓶、毛线球……

“进去吧，不用脱鞋。”宋玉琪说。

客厅的灯瓦数不高，显得更为杂乱压抑，空气里还有一股尚未消散的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