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蘅(44)
宋玉琪长吁口气,走过去把东西一样一样捡起来暂时堆在茶几旁边,清出沙发一角来,“之蘅姐你坐这,我去给你倒杯水。”
许之蘅点头,坐到沙发上。
宋玉琪去了厨房,很快捧着一次性纸杯出来。
她递给许之蘅,“我看看我妈妈,你等我一会儿。”她去了里屋,钥匙响动着。
许之蘅捧着纸杯送到嘴边时,觉得地仿佛有巨人踩着,咚咚两声,房间门被砰的下撞了下。
紧接着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尖叫,声音沙哑,破音。
许之蘅的手轻轻颤抖了下,有什么回流进她的脑袋里。
“妈,你冷——”宋玉琪话还没说完,人被里头的人影冲撞到地上,发出好大一声响。
许之蘅豁然转头,看见一道消瘦的人影压在宋玉琪的身上,一只手拽着宋玉琪的头,另一只手不停地抽打在她的身上。
那是个女人。
许之蘅想都没想,夺步冲过去把女人往后扯。
女人力气太大了,许之蘅咬着牙掰着她的手,好不容易才把她的手从宋玉琪头发间掰开。
宋玉琪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拉着女人的胳膊,边对许之蘅说:“掼到床上掼进去!”
俩人合力把女人推进屋,拉到床上。
“你帮我摁住她啊!之蘅姐!马上!”
宋玉琪熟练快速拍亮床边的灯开关,从床脚两边抽出两条污迹斑斑的白条子往女人手上缠,裹了几圈箍得紧紧的。
许之蘅喘着气,一点也不敢大意,全神贯注摁着女人的胳膊。
女人两手两脚被宋玉琪绑在床地四个角上,仍旧在挣扎。
许之蘅不知道自己是心慌还是窒息用力过猛的原因,她的左手在颤抖。
女人挣扎一阵放弃扭动四肢,骂骂咧咧地盯着宋玉琪,阴森森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不过瞬间,她翻起白眼,油乎乎的脑袋抬起来不停往后捶,瘦得像鸡爪一样地手指张握着,用指甲去抠掌心。
宋玉琪喘息着,把枕头垫在女人的脑袋下,直直看着母亲,以防她还要做出什么动作。
许之蘅发现那枕头很长,是两个缝成了一长条,上面有发黄的污渍。
良久,女人渐渐平静消歇。
宋玉琪回过神来,把灯关掉。
“去外面吧。”
门关时,许之蘅侧目看了一眼房间里。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借窗外将落的一点日光,昏暗又冷寂。
床上的女人此刻如此安静,给人的感觉疯魔得可怖。
第21章
房门过道里逼仄昏暗。
许之蘅站着,狂跳的心渐渐平稳下来。
宋玉琪喘着气靠到墙上,等气喘匀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好意思,之蘅姐,吓到你了吧?”
许之蘅默了默,“还好。”
宋玉琪似乎偏过头看了她一眼,但周围太暗,又背着光,许之蘅没有看清她的表情。
“家里味道不太好闻,我们去楼上露台呆会儿吧。”
许之蘅颔首。
宋玉琪提了水壶,又从抽屉里拿了两个的纸杯,领着她上楼。
这还没一会儿功夫,天色又暗下去了一些。
阳台比楼下宽敞许多,水泥漆的地面略有倾斜坑洼,几条不同颜色的晾衣绳交叉挂着,墙边有几盆蔫巴的盆栽,一旁一长道简陋的洗衣台;还有一架固定的梯子可以往上爬到屋顶端的小空间台子上。
宋玉琪把水壶搁在洗衣台干燥的地方,倒了杯水递给许之蘅。
许之蘅其实并不渴,但还是接了过来,握在手里转着玩。
宋玉琪靠在梯子旁边,声音平静道:“我妈先前有些精神毛病的,不过以前她没这么严重,至少在我十岁之前,她对我来说是个还算正常的母亲。”
“后来我爸做点生意失败了就开始打她打我,那时候我奶奶还在,她护着我。于是我妈就要挨双倍的打,受加倍的折磨。”
她疲惫地搓了搓脸,“有时候我真的……挺希望我爸死掉的。”
“之蘅姐,我是不是很恶毒?”
许之蘅摇头,“不会。”
“好累啊。”宋玉琪长叹一声,嘴角瘪了下去,过了会儿她又说:“之蘅姐,你为什么做这个啊?”
“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
“我……有点好奇,你不想说就算啦。”
“……”许之蘅转动着手里的杯子,面色平静道:“以前小时候不懂事,被人骗了。”
“小时候?你才二十二!”宋玉琪满眼震惊。
许之蘅抿下嘴,“十七八岁。”
宋玉琪人都讷住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小心翼翼地说:“我觉得你不该做这个之蘅姐,这个……不好的。”说完又补了一句:“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做这个,嗯……对自己不好。”
“也许吧。”许之蘅给了一个模棱两可地答案。
“我以为你也是因为缺钱才做这个……”宋玉琪神情赧然。
许之蘅觉得缘分这东西有时候好怪也好妙。
宋玉琪总让她想起小芸,而那癫狂的妇人却让她重新在脑海里勾出刘雨晴的身影。
许之蘅没有见到刘雨晴的最后一面,所以在她记忆里,刘雨晴永远都是那副模样,在外得体利落,在家泼辣尖酸。
记忆再往前倒一些,她依稀能记起来小时候,刘雨晴好像也温柔过,会抱着她像是抱着心肝宝贝般,拿脸蹭着她的小脸,又啄上两口。
为什么会变?时间真的可以把一个人搓磨成完全不同的样子吗?
如果母亲一直那样温柔,她是否今天就不会处在这个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