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阿蘅(5)

作者: 十三槐 阅读记录

庆哥把那小姑娘往里头搡了一把,嘴里还在骂:“你自己好好反省啊,搞得跟贞洁烈女一样,装什么啊?还有我告诉你啊,这次赔给人家的钱从你以后的工资里算。”

青子瞅着他,问:“怎么个事儿啊?”

庆哥脸色稍缓道:“第一次么,遇到个磨人的客人,她拿烟灰缸给人家脑瓜子开了个口子。”

许之蘅和青子对视一眼,懂了。

许之蘅抽着烟,目光瞟了一眼那女孩的背影,又移开了。

嘴上说得轻松好听——磨人的客人。

那些都是一些有着特殊癖好的怪人,而且还有钱。

他们会无所不用其极地折磨她们,她们越痛苦他们就越享受越满意。

许之蘅有时候会想——

如果拿把刀把他们的脑袋剖开,那里面的东西一定跟她脑袋里的东西大相径庭。

要不然为什么他们折腾人的方法永远都那么诡异荒唐,让人完全无法理解。

青子啧啧两声,“这是侮辱人了吧?你看那头发。”

庆哥张嘴想说什么,电话响了。

他看一眼手机,不耐烦地接起来听,还没半分钟,他对着电话那头开始骂:“这几天店里生意好缺人你不知道吗?”

“……”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庆哥怒得顿时一阵狂吼:“操你妈的,大姨妈要你命啊?来大姨妈就吃避孕药给憋回去啊!”

挂了电话他没好气地白了青子一眼,顺着气摸烟点了根,道:“不就割点头发嘛?怎么着割了还不会长了?这就受不住了?我以前手底下有个女的,被搞到半个月都没办法下床,人儿都没这样。”

许之蘅直勾勾地盯着他,过了一会儿,语气慢悠悠地道:“人家也不敢啊。”

庆哥眯着眼嘬烟,想了想说:“也是哈,唉,真他吗操蛋的,不懂事!你们女孩子不就第一次值点钱嘛,以后干一次能有个五百就阿弥陀佛了。”

“……”许之蘅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盖下去,让人看不清她眼里有着什么。

“不说那女的吧,诶对,莺莺,你之前第一个客人我记得也是出了名的磨吧?你那次不也挺遭罪么?哪儿受伤了来着?记不清了……”庆哥搔了搔后脑勺。

许之蘅定定看了他两秒,嘴角扯扯,笑得有些冰凉,却没说话。

青子在她脸上过了一眼,转移话题道:“你不说那小姑娘给人家脑袋来了一下?那得赔不少吧。”

不说这个倒好,一说这个庆哥又来了气了,立马掐掉烟,话都没应像阵风一样地去了里头,十有八九还得磨人家小姑娘。

许之蘅手里一根烟正好烧到尾,她把烟头丢在楼道台阶上,拿鞋底去碾了碾,转身往楼下走。

青子问她:“去哪儿啊?”

许之蘅扶着扶手,往下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回道:“出去透个气。”

*

外头天乌沉沉的,更让人觉得压抑阴郁。

许之蘅从巷口出去,左拐再右拐,去了附近的一座公园,找了条没人坐的长椅,整个人就瘫了上去。

冷风一吹,树上的枯叶就簌簌地响,远的近的交迭在一起,风过去,纷纷落下。

有一片叶子打着转,无声地落在许之蘅的大腿上。

许之蘅盯着公园小道旁边的护城河发愣,河水不知疲倦地流动,水质不太干净,河面是一种浑浊的灰绿色。

第三片叶子落下的时候,许之蘅忽然想起了她的第一次——

那一天很闷热,太阳亮堂地照耀一切,而某一个拉近窗帘的酒店房间里,黑暗为她造就了一个噩梦。

许之蘅的第一次,卖了八千块钱,在一三年来说这一行里来说,已经算不少了。

但那八千块钱她没得到一分,店里抽走了百分之五十,甚至连属于她的那一部分都被压在了账上。

后来压着压着,钱就没影儿了。

许之蘅不知道其他女孩子的第一次算不算很美好,但她的第一次是黑暗的。

如今回想起来,那个男人的脸扭曲得像漩涡一样,不管她怎么努力回想,都记不起来他的脸。

许之蘅闭眼努力回想着——

那个男人不高,看起来三十多岁,有点壮,还有……他好像一直都在笑。

是那种眉眼与嘴角幅度夸张,异常亢奋的笑。

那个男人的嗜好非常怪异变态,他不准她洗澡,不准她开口说话。

他用皮扣扣住她的双手,蒙上她的眼睛,冰凉的金属链子在她脖子上绕了几圈。

在握住她的脚掌时,他的声音里有一种诡异的虔诚:“真漂亮……”

许之蘅就像一块油锅上的烙饼,被男人转过来又翻过去。

她的眼前漆黑一片,耳边是男人逐渐粗重的呼吸,背上有手用指甲划抠着,特别疼。

当时她憋着气,不敢哭也不敢出声,只是突然想起了当初她被关在那个没有窗户的房间里,双层床边的墙壁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被指甲抠出来的印痕。

她的整张脸被摁在枕头里,背后疼痛难忍。

听着那个男人呢喃一样的感叹——

“值,真值。”

她就像在被刀剐凌迟,而却一丝挣扎都不敢有。

*

许之蘅木然地望望天,搓了搓冰凉僵硬的手指,起身离开公园。

其实那三个小时对她来说,并不算不上她的地狱。

因为事后回想起来的时候,她的记忆都是零碎而不真实的。

记忆被模糊碾碎,变成了无数细密的针脚,扎到心上不是那种赤裸尖锐的疼,像缝纫机缝布般一排快速钉过去,来不及痛就已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