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与荆棘(115)
许嘉移开视线,轻咳着忍住笑,佯装镇定地问:“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做饭。”
张准在炒菜,抽空转头说:“小时候父母工作忙,兄弟姊妹又多,总要有人来照顾他们。”
许嘉讶然:“你还有姊妹吗?”
张准:“嗯,两个妹妹一个弟弟。”
许嘉低下头,看向摆于桌面的酒:“我也有个弟弟。但我们的关系并不好。”
张准并未回答,像是在等待她的倾诉。
许是受到药物影响,大脑的昏沉使许嘉放弃警惕,她喝了口酒,轻声说:“比起我,父母更偏爱弟弟。玩具,零食,新衣服,他只要招招手就能获得所有珍贵的东西,而我百般讨好,却是什么也得不到。”
有脚步声来,张准放下餐盘,走到她身边落座,拿了罐酒陪她一起喝。
许嘉垂眼:“弟弟的成绩很差,肯定考不上国内大专。但你知道,我父母提出怎么的要求吗。”
张准摇了摇头。
许嘉笑:“他们让我动用狗屁的人脉,让许耀去读牛津大学?简直是可笑,荒唐,痴人说梦!”有些醉了,声音越说越低,“他们有想过我吗,不,没有......”低下头,低声哽咽着,“谁也没有在乎我,我的存在根本就不重要。”
话落,有风拂过耳侧。
张准抱住她,空气中有酒与皂角的气味。
许嘉眸子一颤,下意识要挣开,抬起的手臂停顿些许,却又脱力般地垂下。她想要忽略被邵宴清遗忘的痛苦,而格外贪恋这短暂的温暖。
张准的怀抱未有情欲,仿佛只是朋友间的普通安慰。
许嘉问:“你在做什么。”
张准说:“我不想看见你难过。”
许嘉微怔,稍许动了动僵硬的肩膀。
张准却条件反射似地松开怀抱,蹭地起身:“快去吃饭吧,冷了就变味了。”嘴里似含着炮竹,语速极快,“你尝尝我的手艺,有不喜欢的地方直说就行。”
许嘉看见他涨红的耳垂,握住酒罐的手逐渐放松:“嗯,谢谢你。”
餐桌上,摆放着简单的三菜一汤。
张准稍显紧张地介绍着菜式,筷尖轻敲桌面,抿了抿唇,专注地看向许嘉:“怎么样?”
许嘉夹起一小块鱼,缓而放于唇中,抬眼,就望见张准眼中的期待,怔了怔,:“鱼肉嫩且入味,简直像大厨的手艺了。”
张准舒一口气,紧绷的腰脊这才放松,将左手边的盘子向前推,示意许嘉再尝尝其他的。
许嘉很捧场地全部试了,每道菜都真心实意地夸赞,想要以此回报他给予的善意。
喝过两杯酒,张准的话也越来越多。
两人从学校趣闻谈及日常生活,时而还会吐槽些过往遇见的糟心事。
酒过三巡,许嘉与张准的脸颊都浸染红晕。
餐桌上的菜逐渐减少,两人间的氛围却愈加融洽,像是相交多年的挚友。
风吹过,窗外的阔叶树随风晃动,叶片摇曳着,发出飒飒的响。
云层向左移动,堆迭着,缓慢地遮住月光。
书房里格外安静,墨水与尼古丁的气味依旧于屋内弥散。
邵宴清坐在红木的书桌前,半边身体掩于阴影里,眉眼低垂,神色隐晦,正看着摊开许久的资料愣神。
这是一份为《天鹅与梦》准备的演员资料,其中人员大都是没什么名气的新人选手。
如果现实允许,邵宴清当然想请流量小生或当红戏骨为影片坐镇,可是邵平南却处处阻碍,演员方面根本没有更好的选择。
邵阳似乎已经知晓邵氏处境的艰难,仍在生与死之间坚持,靠着各式样的机器勉强维持存活。
累,疲惫,窒息......
灌了铅的双腿越发沉重,却要在布满荆棘的道路上继续前行。
他背负着兄长的寄托与邵氏的责任,他没有休息与放弃的权利。
可是......
邵宴清吸了口烟,双眼因长期缺觉而通红,眉宇间有难以抑制的苦痛。他合上眼,干瘪的嘴唇稍许张开,痛苦的沉吟缓而溢出贝齿:“许嘉,许嘉......”
邵宴清反复默念着这个名字,散开的神志开始重新聚拢,昏暗的灯光里,他看向落于亮斑内的文字,眉头稍许蹙起。
恰时,敲门声响起。
不多不少,正好三声。
邵宴清没有答应。
门却自己打开,继而有轻快的脚步声在逐渐逼近。
“哼,哼哼哼。”
林素妮双手背在身后,踮起脚,足尖似跳舞般地踩于光束中,“宴清哥,今天过得还好吗。”
邵宴清抬头,镜片后的眼神格外阴沉:“你就这么喜欢看我的笑话?”
至从许嘉离开,林素妮就常来公司找他。
既没有要紧的事,也没有提出需求,就端杯茶坐在角落,直勾勾地看向他。
邵宴清问她到底为什么来,又表明这里并不欢迎她。
林素妮却丝毫没有介意,只是慢悠悠地伸出一根手指,笑着说:“你只要满足我的要求,我保证不来烦你。”
邵宴清:“我不可能让你去见兄长。”
林素妮摊手,满脸的无所谓:“随你喽,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确实。
林素妮比想象中要更磨人。
她许是已经和邵平南撕破脸皮,所以变得不管不顾起来,也不在乎是否会被跟踪训话,但凡有空就会跑到这里。
就和现在一样。
邵宴清看向林素妮。
林素妮则是笑容未改:“别这么无情嘛,我可是很喜欢宴清哥的。”放下茶,在挎包里寻找,“看,我还给带了礼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