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与荆棘(118)
这是创作者所能给予的,最温柔的祝福。
演出结束后,天已经完全黑了。
云层压住月亮,宽广的天幕像是吞噬灵魂的巨瞳,从上至下地俯视着他。
邵宴清点燃雪茄,却没有吸,任由白色的烟腾升而起,逐渐挡住周遭的景象。
他想透过迷雾去仰望星辰,眼前却总浮现出舞者相拥的场景,恍然间,又会看见许嘉的脸。
时间在流逝,火苗灼烧着烟蒂,不断向前吞噬。
深棕正快速地消减,忽而,炽热的红攸地撞上指尖!
嘶......
邵宴清皱眉,这才惊觉雪茄已燃烧殆尽。
哈,真该死。
他甩手掐灭了眼,阴郁的情绪却并未因疼痛而纾解,缓步走至桌前。
灯光昏暗,以致于连电脑旁的全家福也不再清晰。
邵宴清垂眼想,早知如此,就该留一张与许嘉的合影,起码能让无边的思念寻到落点。
他抬手,按揉着胀痛的额角,沉吟着,竭尽全力地打起精神,继续看那布满文字的书册。
身高不合适,气质不符,缺乏舞蹈经验......
这已经是第三份演员名单,但邵宴清依旧没有找到合适的对象。
他烦闷地舒一口气,将浓缩咖啡送入唇间,无意地一瞥,眸子恍然顿住。
‘毕业院校:平宁舞蹈学院’。
这是......许嘉毕业的学校。
心跳在加快,像是长期行走于黑暗中的旅者,终于看见残缺的光。
几乎是冲过去,慌乱地在行段中寻找着,生怕方才所见只是臆想出的幻觉。
邵宴清的手在抖,几乎要无从去感知呼吸。
他走近看,恨不得将鼻尖贴于纸面,反复地检查,才喃喃念出那三个字:“霍思思......?”
天鹅
毕业典礼后,南溪村小学迎来平静的暑假。
许嘉再次搜索姜珊的名字,却依旧没找到新的消息,指尖磨搓着键盘,终是敲下‘邵氏’的名号。
透灰的圈转过一周,屏幕上显示着配图的新闻。
《邵氏掌门病情恶化,接班人选另有安排?》
加粗的黑体字旁,是邵宴清与邵平南的合照。两人皆面带笑容,表情看似温和礼貌,眼中神色却晦暗不明。
许嘉垂眼,浅棕的瞳孔中印出邵宴清的脸,细眉稍许蹙起。
邵宴清比记忆里削瘦许多,目光凌厉,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肃杀感。他的眸间似有疲惫,看上去过得并不如意。
许嘉看着他,良久才合上电脑。
本以为见到邵宴清的颓态,沉郁的心情就会有所缓解。
“可是为什么......”
许嘉缓而低头,交迭成拳的手支撑着额间,喃喃,“我为什么还会感到难过。”
喜欢的舞剧已经看了十几遍,甚至音乐刚响起,脑海中就会浮现对应的画面。
至从见过姜珊的幻影,这屋子就不再她的避风港,每逢深夜,总能听见滴滴答答的水声。
许嘉起身,拉开厚重的窗帘,恰时,阳光攸地刺入眸中。
她皱眉,本能地别开眼,可没出片刻,又忍不住地望向窗外。
云随着风的方向移动,天空仿佛是被洗过,蓝得像是藏在海底的宝石。
‘必须要出去走一走。’
许嘉深呼吸,尽可能地打足精神。
医生说,不能长时间依赖药物。她必须要靠自己,走出过去的阴霾。
天气实在燥热,原先飘逸的长发反倒成为负担。
许嘉将遮阳伞装入包里,伸手,指尖落于铁制的门把,深呼吸,鼓足勇气才推开门。
幽暗的走廊格外安静,能听见机箱运转发出的嗡鸣。
居民楼外有成洼的空调积水,角落边沿能看见霉斑与泛起的墙皮。
许嘉走向阴影区,本能地躲避着旁者的视线。
她撑着伞,走一公里去最近的公交车站,坐204路,到镇中心的商业街下车。
商场分明与村小学共属同个区域,可两者却有着天差地别。
山村里的孩子永远想象不出商业街的繁华,而来此旅游的过客们也不会知晓高山中的辛苦。
商场内,播放着熟悉的音乐。
许嘉站在货柜前,看着那两瓶互相依偎的香氛,握住包带的手稍许用力。
身旁,两名售货员正在低声交谈着,说刚才有位身材高挑的男人来这里问路,长相英俊,穿西装又戴名表,好像是某个电视剧的演员。
“你好。”
许嘉打断她们的对话,敲了敲最里侧的玻璃瓶,“我要这款香水。”
女人条件反射似地笑了,直夸她品味好,一眼就能挑中新出的联名款:“稍等一会,我这就给您包好。”
两瓶紧挨着的香水依旧立于原处,木质调的沉稳恰与柔和的花香交融。
许嘉垂眼,内心再没有丝毫的起伏,她想,她终于能舍弃那可悲又渺小的占有欲了。
手里沉甸甸得,心情却十分轻松。
许嘉迈出柜台后,忽而有种重生的感觉,甚至连脚步都变得轻快。
恰时,铃声响起,是张准打来的电话:“你在哪。”
许嘉回答完具体的地点。
张准又说:“抬头看。”
许嘉的视线越过大理石砖面,沿着光的方向朝原处望,眸子恍然一怔。
张准穿着白色体恤配牛仔短裤,踩一双黑白相间的运动鞋,远远地看去,像是刚晨练完的大爷。
他身旁还站有位顶着西瓜头的男孩,左手握着棒冰,右手捏着糖葫芦,正吃得不亦乐乎。
许嘉张了张口,半晌才反应过来要先挂电话,小跑过去,问:“张校长,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