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与荆棘(120)
他是一个平凡却靠谱的男人。
张准抱起还在熟睡的男孩,满怀歉意地对许嘉说:“电影很无聊吧?”
许嘉摇头说,没有。
张准长舒口气,将小侄往上托了托:“那就好,看来只是这孩子玩累了。”
许嘉笑:“他先前又跑又跳,会累也很正常。”
两人肩并肩地向后走,有说有笑,语气格外轻快。
临至出口时,许嘉无意地瞥向旁侧,一怔,攸地停住脚步。
金丝半框眼镜,熨烫平整的衣领,水绿色石英表,以及那款不该出现于此的编织手绳......
许嘉呆愣地看着他,一时竟忘记身处何地。
或是察觉到旁侧的视线,那男人抬起头,阴冷的目光投向张准,却对许嘉说:“多日未见,你的品味怎么变得如此差劲了,许小姐?”
天鹅
如果没有空调的冷风拂过后颈,许嘉只会认为这是一场梦。
她不知道邵宴清为何出现在这里,亦不想揣摩他话中的意思,本能地抬手,将张准二人护在身后。
电影早已散场,本就为数不多的看客也去全部离开。
工作人员前来催促,表示之后的场次即将开始,让他们尽快离场,
邵宴清瞥见许嘉护犊般的姿势,眉梢微蹙,却只是理好外套,平静地起身:“走吧,该回去了。”
话落,许久都没听见回音。
仅剩的耐心已消耗殆尽,邵宴清恨不得将许嘉直接捆走,或者将其绑到无人的角落里藏好。
相隔数月未见,邵宴清遥遥一瞥就能认出许嘉的身影。
许嘉的脸色好转许多,眉宇间已没有疲惫与怅然。她陪在陌生的男人身旁,有着几近于幸福的笑容。
怎么会这样?
邵宴清烦躁地想,这根本不是他预料中的重逢画面。眼前的男人分明长相普通,却像是白纸上的唯一黑渍,既无法抹去也无法忽视。
简直糟糕透了......
他早该将许嘉带走,而不是傻乎乎地坐在影厅里,看那一场无聊至极的电影。
冷静,必须冷静。
只要许嘉的心还在他身上,他就有资格去终结这不该存在的闹剧。
邵宴清松开攥起的拳头,要去拉许嘉的手,开口是尽可能地放缓语调:“喂你—”
手指正要触碰她,
恰时,只听见‘啪’的声响。
尖锐的疼像是划空而来的箭,猛地刺入他的心脏。
几乎要无法呼吸,耳畔仅能听到断续的嗡鸣声。
邵宴清不可置信地看向手背,那抹红逐渐晕开,晕开,然后占据瞳孔。
“抱歉。”
许嘉的声音仿佛淬了冰,“你认错人了。”
邵宴清怔住。
许嘉却背向他,对那个名叫‘张准’的男人说:“空调好冷,我们先出去吧。”
周围分明亮着灯,眼前却仍是一片黑暗。
邵宴清听见许嘉的脚步声在逐渐远去,垂于身侧的手轻颤,再没有力气抬起。
我们......
如此简单的一个称谓,却将他与许嘉分割成两个世界。
邵宴清不甘心,想要抓住那某倩影,回首间,背后却已是空空荡荡。
“阿嚏—”
小孩吸了吸鼻子,边打哈欠边抬起头,含糊地问,“要去吃饭嘛。”
话落,却没有人回答他。
男孩皱眉,不情不愿地嚷:“叔,你怎么不说话啊。”
张准侧目看向许嘉,紧绷的唇线稍许松开,却是什么也没有问。
邵宴清的出现像是石子落入水面,轻松地打破了她艰难维持的平静。
先前的欢喜已经消失,许嘉只感到后悔,自己为什么偏偏要选在今日出门。
“抱歉......”
许嘉轻声说,“我有些累,想先回去了。”
张准点头:“我送你。”
他越是体贴,许嘉就越愧疚:“说好要约会的,是我没能遵守承诺。”
张准握住她的手,将她冰凉的指尖包入掌心:“没关系,不必在意这些。”
许嘉咽下道谢的话,缓而回握着他:“......嗯。”
原先计划好的大餐落了空,男孩低垂着脑袋,像只霜打的茄子。
许嘉提出去买炸鸡套餐。
他瞬间满血复活,拉住许嘉的手,一个劲地喊‘姐姐真好’。
回去的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诺大个车厢里,仅能听见车轮与地面摩擦的响。
幸好道路并不拥堵,大抵半小时后,蓝色皮卡停在住宅区外。
张准:“我送你上楼。”
许嘉想了想,点头答好。
许嘉本以为张准借两人独处的机会问些什么,可他依旧什么也没说,只是平静地一路向上走。
临至门前,许嘉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就不好奇吗。”垂眼,指尖搅弄着包带,“毕竟他讲了不礼貌的话。”
“我不在意这些。”
张准轻声说,“你选择来支教,是想有段新的开始吧。”
许嘉微怔,缓而点头:“......嗯。”
张准:“那我就更不该问了。”伸手,止住她扣弄短甲的动作,“许嘉,我们可以创建更多的回忆。只要你愿意,过去就永远只是过去。”
只要她愿意吗......
张准离开后,许嘉仍在回想他的话。
无论是邵宴清还是姜珊,那些错误一度压得她抬不起来,许嘉渴望新的开始,渴望找回属于她的舞台。
“我们试一试吧。”
许嘉抱膝缩在沙发里,给张准打电话,“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是朋友,对吗。”
她万般忐忑地问,害怕听见他说出否定的回答。
“明天有安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