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与荆棘(121)
张准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并不为此纠结,“要不要一起去南桑村的桃园?”
许嘉抬头望天,任由光刺痛眼睛:“张准,我......”
张准笑:“小鬼头已经被我姐接走了,明天不会再有人打搅。”停顿,轻声问,“我明早几点来接你?”
张准温和的话音抚平她的惶恐,仿佛在告诉她无论怎样都没有关系。
许嘉失去停滞不前的理由,只得被推着向前走了:“九点半怎么样?”扯高唇角,试图让语气更轻松,“我包了馄饨,你如果不介意,可以来一起吃早餐。”
张准笑着说‘好’,临了又说‘明天见’。
屋内格外安静,能清楚地听到隔壁空调机箱震动发出的响。
许嘉用干布擦着头发,习惯性地去拿药,可握着拉杆的手却再也无法动作。
迟疑半晌,发尖的水逐渐沾湿毛巾。
她缓而垂眼,终是关上抽屉。
风吹过,厚重的云层挪移着逐渐遮蔽月光。
黑色轿车停在小区外,车内仍亮着灯,能看坐在其中的人影。。
邵宴清以二指夹住烟卷,腰身前倾,小臂撑住方向盘,歪头望向高处的居民楼。
现在是凌晨一点,人们大都已经入睡,一扇扇紧闭的窗户排列在井字格内,像是切割整齐的糖块。
邵宴清按揉着酸胀的额角,眼前又浮现出许嘉与那个男人交握的手,不觉咬牙,从齿缝中挤出一个‘切’。
搞什么。
那个无关紧要的男人,只是许嘉用来刺激他的工具而已。
邵宴清蹙眉,重重咬着雪茄,分明知道不该焦躁,胸口却依旧沉闷得无法呼吸。
半年,六个月,一百八十三天......
他费劲千辛万苦,想法设法地寻找着,才终于从霍思思口中得到许嘉可能去往的地点,便是一刻也没有耽误,深夜就驱车前往南桑村所在的小镇。
不敢入睡,甚至三餐都用面包解决。
他生怕沿途耽误时间,而错过与许嘉重逢的机会。身体虽然疲惫,但心情是雀跃的。
邵宴清原本以为,他将会迎来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又有苍蝇?
邵宴清想起张准的脸就烦躁,指尖敲密码似地狂点着方向盘。
他想不出许嘉到底发了什么疯,竟会选择那样一个平凡的男人。在他看来,张准是丢入人群就再也找不到的类型。
许嘉绝对不可能喜欢张准。
邵宴清万般确信地想,随手碾灭了烟,戴上眼罩在车内将就一宿:‘这种情况很快就会结束,等再见到许嘉,我要将一切都说清楚。’
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隔日,是被卖早餐的小贩吵醒的。
邵宴清按揉着酸痛的肩,边打哈欠边翻开化妆镜,梳理着蓬乱的短发,想用昨日剩的热水冲些咖啡。
身体朝左侧,余光却瞥见窗外。
他一愣,手悄然松开,刚拿起的速溶咖啡又落回抽屉里。
戴普通的黑框眼镜,穿T恤配牛仔短裤,背着幼稚呆板的双肩包,脚踩双看不出牌子的运动鞋。
不远处那位与门卫交谈的男人,正是昨日缠在许嘉身边的张准。
根本来不及思考,燥火蹭地蹿至胸口。
等反应过来时,邵宴清已经跟在张准身后迈入小区的大门。
一直走,看见第二棵榕树时左转,继续向前,然后停在最里面的单元楼。
三层高的建筑没有电梯,倘若再跟进去,他必定要和张准碰上面。
邵宴清只能在外边等,靠着墙,像蹲点的特工似地守在角落里。
时而踢弄着脚边的石子,时而探头朝楼道内望。
他既烦躁又焦心,快要将表盘看烂了,也没有见到张准出来。
一秒,一分,时间在滴滴答答地向前走。
日头升高,阳光向西斜,原先平整的地面已被来回移动的石子磨出小坑。
再也等不下去了。
邵宴清攥拳,腰身攸地挺直,正要提步冲进楼道。
“东西都带齐了吗。”
恰时,听见令人厌恶的声音。
邵宴清忽而驻足,心脏急速跳动着,垂在身侧的手却止不住轻颤。
“嗯,我还准备了便当。”
许嘉笑着回答,语气里似有幸福。
张准接过她手里的餐盒,稍许欠身,亲昵地凑近她的耳畔。
邵宴清听不清张准说话的内容,眸间却印出许嘉的笑颜。
那两只一大一小的手触碰、分开,而后再度紧紧交握。他们凝望着对方,眼中的温情似为爱意。
云层挪移,阳光在楼宇间划出明暗的界限。
邵宴清远远地看着许嘉,短甲几乎要陷入掌心。
胸口泛起尖锐的痛,眼前如若不是幻觉,那大概就是噩梦了。
但邵宴清希望许嘉快乐,于是更无从阻拦,像被封印般地站在原处,卑微地痛苦地见证她与他的幸福。
天鹅
蓝色皮卡驶入山道,窗外的景象由城市转为乡野。
道路愈发崎岖,两侧的树影遮蔽太阳,偶有树叶刮蹭车窗,发出窸窸窣窣的响。
张准随意地挑选张CD,将音量的旋钮朝右转,车厢内很快传来轻快的乐声。
许嘉终于被其带动,身体轻微晃动,哼唱着某一段旋律。
张准望向她。
许嘉也投以视线,微笑着回应他的目光。
南桑村的桃园由果农们自发建立,平时有空就互相帮忙打理,长久以往也成为了此处的景观。
张准曾设想将‘南桑桃园’宣传为当地的景点,一来可以吸引游客,二来也能给果农们提供更多的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