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与荆棘(122)
“以前鲜少有商贩来这里收果,每年秋天,桃子总会大批量地烂掉。”
张准瞧了眼左侧,缓而转动方向盘,将车停在路边,“幸亏有线上平台,情况才较前两年好转些许。”
许嘉:“南桑村的桃子甜又新鲜,只要宣传到位,肯定能卖出去。”皱眉思索着,提建议,“要不试试果干或果汁呢?这种小零食应该会很受欢迎吧。”
张准替她拉开车门,笑:“知道了,我改日就和村长去谈。”
许嘉微怔,有些不好意思:“诶,我没有营销经验,只是随便说说。”
张准:“我倒认为这是个不错的点子。”弯腰,拿起便当盒,“如果后续进展顺利,你就是最大的功臣。”
张准从不说恭维的话,而像是每个词句都是真心实意。
许嘉垂眼笑了:“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可就等着领奖状了。”
话落,指尖尝到陌生却温和的暖。
许嘉本能地一颤,并没有挣开张准的手。
人类拥有极强的耐性,只要长久地处于固定的环境,就能够适应全部变化。
许嘉并不反感张准,甚至对他报以感激之心,如果没有他陪在身边,自己恐怕只会迎来更深的堕落。
昨夜没有吃药,却难得能浅眠两个小时。
这显然是一种极好的转变,而她绝对不可以忘恩负义。
两人肩并肩向前,待到太阳高升,张准侧身替许嘉撑伞。
他个子高,在树丛间行走本就不易,只能佝着腰,而抬手将伞撑得更高。
许嘉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也放慢脚步,尽力配合着他的动作。
张准在挨个介绍桃子的品种,说哪些该多浇水,说哪些更喜好阳光。他大声地说,眉宇间有种遮不住地兴奋劲。
许嘉倾听着,偶尔会附和两句。她对培养桃子不感兴趣,可也不想让对方扫兴。
午餐地点选在桃园中的平台,许嘉用带来的编织纹餐布遮去木板表面的水,仔细拉整盖布的边角,才将便当放了上去。
昨夜是凌晨三点醒的,醒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她用家中所剩的食材来做便当:水煮虾,鸡蛋卷,蒜香西蓝花。
菜品都很清淡,没有牛排,也用不到胡椒酱。
“如果嫌口味太淡,我这里还有醋汁。”
许嘉从包里翻出个小瓶,递给张准,“是酸甜口的,用来调味正合适。”
张准接过,笑着道了声谢,想要将肉干放到她碗里。
许嘉连忙拒绝:“不,我不用。”
张准劝:“接下来要走很远的路,再多吃些吧。”
“舞者要保持体重。”
许嘉朝后躲,仓促地解释,“每餐要摄取合适的营养就足够了。”
话落,没有听见回答。
许嘉一怔,这才意识到语气太过生硬,上下唇碰撞着,半晌才挤出音节:“抱歉,我没有—”
“你不用道歉。”
张准打断她的话,掌心磨搓着后颈,耳尖有些红,“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深呼吸,音量渐高,“我有时太不会说话,你千万别介意。”
许嘉懵:“诶?”
张准的语调缓而更显严肃:“家里人都说我太古板,但你放心,我会尽力改掉这项缺点。”
张准这架势像是在坦白罪行,面无表情得都有些吓人了。
许嘉不知该如何回答,指节轻搓鼻尖,轻声问:“你要尝尝醋汁吗?”
张准愣住:“......嗯。”
许嘉松了口气,笑:“你突然说什么改正缺点,我还以为是在嫌弃我的手艺呢。”
张准嘴唇微张,一副被雷劈到的表情,像是忘记自己会说话了,许久都没发出声音。
许嘉将筷子递给他。
张准愣愣地接过,缓而拆开包在外侧的布。
许嘉往空碟中倒醋汁,透棕的液体逐渐占据瓷面,刚欲停手,忽地听见一句。
“没有。”
张准握住筷子的手隐见青筋,一字一句说得十分郑重,“我很荣幸能收到你做的便当。”
许嘉手一抖,险些将瓶子丢掉:“哈,哈哈。”肩膀颤抖着,都快笑出泪水来,“你也太正经了。”
张准轻咳,说有些问题还是要当面讲清才好。
许嘉极配合地表示赞同,催促他赶紧吃饭。
张准轻嗯着点头,板起脸,将虾与西蓝花往嘴里塞。
得益于有这段插曲,两人的关系比先前更加熟络。
用餐时,张准主动提及舞蹈的话题,有些地方虽说得不准确,但一看就知道是做过功课的。
许嘉先配合他的思路,逐渐也开始提及自己的想法。
张准倾听着,时而掏出纸笔在本子上记录。
张准认真的态度给了许嘉自信,她越说越高兴,终是脱口而出:“你知道《天鹅湖》吗,我曾主演过这部芭蕾舞剧。”
张准看向她,一时说不出否定的话。
许嘉的眸子亮如星辰,眉宇间簇拥着前所未见的生机,像是被压抑许久的天性,终于再度迸发出来。
许嘉刚来南桑村时,总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除却日常汇报工作外,基本不怎么与外人交谈。
张准本以为许嘉是来混资历的,起初对她并没有好感,直到有幸见过她的舞蹈课,才意识到自己先前的观念是多么愚笨。
张准欣赏许嘉,渐渐地对她产生无法言喻的情愫。
他深知遇见美好的存在已为幸事,但依旧想将对方留在身边。
“我不了解这些。”
张准的声音干涩,笔尖在纸面胡乱地涂出圆,“学校里的孩子也没听过芭蕾舞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