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与荆棘(124)
邵宴清像在急切地证明着,自己并没有忘记她,甚至还得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许嘉嗅到邵宴清衣襟的烟味,又看向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心中忽而释然许多。
原来被困于这场闹剧中的,并非只有她一人。
如此想来,她的处境也就没那么可悲了。
“田甜与李渝江都是优秀的舞者。”
许嘉平静地说,“他们本就能胜任任何角色。”抬眸,直视邵宴清的目光,“但我已经不在乎这些了,你如果说完的话,就请放手吧。”
话落,靠在肩头的躯体一僵。
许嘉看向远处的路灯,心底并无起伏:“我现在很累,需要回去休息。”
“你爱他吗。”
邵宴清低声问。
许嘉一怔。
邵宴清擒住她肩膀的手在颤抖,呼吸急促,半晌才咬牙重复:“那个叫张准的男人,你爱他吗。”
许嘉想,邵宴清没有资格这么问。
他将自己视为林素妮的替身,欺骗,隐瞒,将她当作可以随意摆弄的玩物。
事到如今又摆出副可怜的姿态,试图要博取她的同情。
已经丢弃的物品没有找回的必要,她也不愿再承受那压抑至极的痛苦。
“大概吧。”
许嘉轻声说,“我与张准是情侣关系,我们在交往,以后也会结婚。”
邵宴清没有言语。
许嘉已经感到厌烦,开始推搡他,试图挣开束缚:“你再不放手,我可要喊人了!喂,你到底—”
话音未落,后续的字节已被吞入腹中。
邵宴清紧搂着她的腰,冰冷的唇贴于她的耳畔,像是蛊惑又卑微似祈求:“许嘉,说你爱我。”
快呀,说你爱我。
只要你肯回答,我们就能够重新开始。
这一次,我不会犯之前的错误。
所以拜托你......
再给我一次机会。
邵宴清在心底哀求着,喃喃:“我会满足你的所有要求。”
许嘉却一动未动,什么话也没有说。
邵宴清试探地亲吻她的脖颈,薄唇向上攀,想要尝到她唇畔的暖,恰时,冰冷的话音攸地刺入耳中。
“好玩吗。”
许嘉说,“戏耍我的感觉很有趣吧。”
邵宴清愣住:“没有,我只是—”
“够了!”
许嘉用力推开他,“不要再搞这些无聊的把戏!”低垂的手猛地攥拳,压抑着喊,“我现在只想让你离开我的生活!”
话落,顿时安静。
似乎连夏蝉都被惊到,聒噪的虫鸣停顿一瞬。
许嘉一字一顿地说:“邵宴清,我们早已经结束了。我不爱你,我们之间没有旧情可谈。”
她说完就走,再也没有回头。
沉闷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水珠从高处低落,撞于大理石面发出‘啪嗒’的响。
邵宴清想去追她,双腿却怎么也迈不开,摇晃着,砰地撞到白墙。
他低下头,身体脱力地滑落,膝盖终是落地,任由肮脏的泥泞沾湿裤腿。
云雾偏在此时散开,冰冷的月光落在他的肩膀。
他分明身居高处,却好似埋于尘土里。
必须向前走,绝不能回头。
许嘉这般告诫着自己,挺直腰,一刻未停地朝前去。
直到钥匙插/入锁中,铁门挪移着露出熟悉的景象,紧绷的神经才缓而放松。
抬头,又在角落看见熟悉的鬼影。
‘姜珊’正湿漉漉地站在那里,裙摆滴落的水逐渐在角落凝聚成洼。她歪着脑袋看向许嘉,青白的脸上并无生机。
“承认吧,你很高兴。”
‘姜珊’在笑,“邵宴清的落寞不正是你想看见的吗?可你赢得了我,也能取代林素妮吗。”
“闭嘴。”
许嘉第一次直视她,“我的事轮不到你管。”
‘姜珊’没有回答,影子却在逐渐淡去。
许嘉走向她,心中已再无恐惧:“我不需要战胜谁,也不是谁的替代品。”
话落,立在角落的鬼影消失。
有风吹起帘纱,地板上已看不见斑驳的水痕。
许嘉将镇定类的药物扔进垃圾桶,侧目朝窗边看去,外面黑洞洞得,见不到丝毫的人影。
她缓而抬手,摘下束发的辫绳,眼前浮现出邵宴清悲伤的脸,肩膀似乎又感受到那微微颤抖的重力。
该说的都说了。
许嘉想,她的语气已经足够生硬,邵宴清又是最看重颜面的人,既然反复地遭到拒绝,日后必然是不会再来了。
猜忌,争吵,对抗......
他们最后一次的见面并不完美,却仍为这段荒唐的关系画上句点。
‘如此也好。’
许嘉疲惫地想,阖眸忍住眼中的酸涩:“我们本就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彻夜的昏睡过后,双眼又红又肿。
偏偏张准邀请她参加朋友聚会,昨日已经答应了,现在也没办法回绝。
许嘉先是用冰毛巾冷敷,再用熟鸡蛋在脸上滚,折腾来折腾去,还是选择戴上眼镜。
黑色的镜框遮住肿胀的眼睛,再用唇膏提些气色,才勉强可以出门。
许嘉穿着白色长裙,浅棕的发丝散于肩头,稍许弯腰,穿上米色的皮鞋。
她与张准约好九点在院内见面,现在时候刚好,也就没必要提前打招呼了。
许嘉锁好门,提步朝下走,刚步入二楼拐角,忽听见一阵喧闹。
似乎有人在吵架,双方的声音都有着莫名的熟悉。
“你怎么在这儿?”
“关你什么事。”
“请你不要骚扰许小姐。”
“走开,你没资格和我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