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与荆棘(2)
她不甘心。
许嘉没办法再看下去,回身要离开时,又听见姑娘们的谈论。
“奥杰塔之前定不是嘉姐嘛,怎么会让姜珊上啊。”
“你还不知道嘛。姜珊有邵先生的关系,所以团长才临时换角的。”
“这也能行?”
“对啊,这年头有实力又怎样,最重要的是有后台。”
“咳。”
许嘉掩唇轻咳。
那两人的肩膀同时一震,讪笑着转身:“嘉,嘉嘉姐。”
许嘉:“后台人多,别在这里讨论八卦。”
两人小鸡啄米似地直点头,接连答应两声‘知道了’,就一刻也没有犹豫地离开。
没多久,激昂的音乐响彻剧院。
奥杰塔与齐格费里德的爱情打败魔王,魔窟在大水中倒塌,被变成天鹅的姑娘们重获人形。
可惜喜剧的结尾并不能唤回口碑,《天鹅湖》的首场表演最终在观众的吐槽声中结束。
许嘉坐在化妆台前,用棉巾擦去浅白眼影,良久地看向镜子中的自己,耳畔却回响着姑娘们的讨论。
“这年头有实力又怎样,最重要的是有后台。”
若放在两年前,她大抵会对这样的话术嗤之以鼻。可是现在,她已经23岁了。芭蕾舞演员的花期很短,即使她有意愿再为角色打磨四年,但仍保不准会出现另一个姜珊。
总会有人比她更年轻,但她如果始终打不出名声,就只能于漫长的等待中老去。
金钱呢?梦想呢?
她分明比姜珊优秀,她的舞蹈更能打动人心。所以只要一个机会,一个小小的机会就好......
找姜珊谈一谈吧。
许嘉妥协地想。
姜珊毕竟与邵宴清相识。只要姜珊将她引荐给邵宴清,她就有把握以出色的业务能力抓住对方的目光。
这时,门打开,穿着舞服的女孩们三两交谈着进入化妆间。
许嘉没有找到熟悉的身影,问旁边人:“姜珊在哪里。”
正在卸头饰的姑娘答:“我刚才看见她去顶楼了。”
剧院的顶楼是露天平台,被围栏框住的地方设有自动售货机和躺椅,是演职人员的专用休息区。
演出失败必然会受到打击,许嘉本以为姜珊是来顶楼散心,手刚搭上门把,却忽而听见内里的争吵。
“我都说了,这场演出只是意外!”
是姜珊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哭腔。
许嘉的指尖一顿,本能地想要收手。恰时,却听见姜珊的高喊:“宴清哥,你难道不相信我吗?”
宴清哥?
许嘉微怔,不该有的好奇瞬间夺走理智,呼吸在加快,视线像被蛊惑般地朝里间探去。
短发,黑风衣,劳力士的腕表。此刻背对她而站的男人,确实就是邵宴清。
姜珊娇小的身体像只淋了雨的麻雀,双肩颤抖着,悲切道:“宴清哥,你不是知道的嘛,我已经很努力了。”
许嘉看不见邵宴清的表情,却听见比寒风更冷的声音:“我不想听任何的借口。”
姜珊哽咽,哭泣,嘶喊,仍无法改变邵宴清的想法。她大概绝望了,开始像小孩般赌咒发誓:“我一会让你后悔的,我会改变你的想法!”
她说完便匆匆跑开,出门时撞到许嘉的肩膀。
许嘉踉跄了一步才站稳,恍然看向前方,心跳在不知觉中加快。
合约,尽力......
姜珊哭喊着也要挽回在邵宴清心中的形象,一定是想重新获得出演奥杰塔的机会。除此之外,许嘉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如今的邵宴清对姜珊失望,就代表着《天鹅湖》的主演会再度更替。
许嘉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翻盘机会。
她已经无法忍受被动的等待,也不想再被不甘折磨。于现在的她而言,只有百分百的确定才能给予自己安全感。她要把握住邵宴清,要死死抓住这个摆在面前的机遇。
风吹过,拂散堆积的云。
邵宴清从铁制方盒中取出细支雪茄,点火,夹住烟的手搭着栏杆,任由腾升而溢的白烟遮住身形。
许嘉一步一步地朝前走,指尖在发颤,唇角却扬起笑:“邵先生。”
邵宴清侧身看向她,狭长的眼睛稍许眯起,低垂的羽睫遮住眸中的猜测与狐疑:“你是......”
两人面对面而站,许嘉能嗅见邵宴清领口的香水味,薰衣草与雪松混合而成的木质香,被日落的风送入鼻尖。
她身穿白色的连衣裙,飘起的裙摆恰与他的风衣相撞,触及,分开,然后再次并行。
许嘉知道邵宴清的长相足够优越,此刻凑近看,对方的样貌却比想象中更具魅力。
浓眉,薄唇,墨绿的领带将皮肤衬得白皙。
许是矜贵的气质使然,哪怕他的目光再怎么生疏与冰冷,也无法真正的令人生厌。
垂在身侧的手轻颤,疯狂跳动的心脏似乎要冲出胸膛。
许嘉抬眼,从邵宴清的指尖接过点燃的烟:“我原本无意打扰。”将烟放于唇间,笑得坦然,“但您要是对姜小姐不满意,那么愿意与我试一试吗。”
天鹅
女人拿烟的姿势很别扭,想必是不会吸烟,却故意装出熟练的模样。
鹅蛋脸,丹凤眼,褐色长发,右边的眼角有泪痣。她体型纤细,脖颈修长,此刻能出现在天台,大概和姜珊一样,也是平宁舞蹈团的演员。
她的骨相极佳,是非常适合大荧幕的长相。即使刻意地讨好,气质却依旧清冷,像是沾有露水的蓝玫瑰。
如果是在选角现场见面,邵宴清或许会给对方积极的评价。但此刻,他只在那双眼睛里读出两个字: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