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与荆棘(20)
许嘉感到冷,却无力伸手拿薄被,只能蜷缩起身体,像冬日里睡着的猫,用体温驱赶寒意。
“哈,还真是困了。”
先听见邵宴清的笑声,而后感受到蚕丝被的软。
许嘉抓住被角,仅存的意识在逐渐散开。
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似乎有只宽厚的手掌在抚摸她的发顶,动作轻而更显温柔。
人在困倦中总会放低警惕,许嘉本能地依恋他掌心的温暖,轻蹭着,想让他继续抚摸。
恰时,那只手一颤,竟像被烫到般地蓦然收回。
温暖消退,倦怠的暗潮彻底将她淹没。
许嘉昏沉地入睡,彻底失去对外界的感知,意识像是飘在黑海里的船,随浪涛起伏着,始终没有寻到落点。
再次睁开眼,天色已经全然黯淡。
厚重的云层压住星辰,风吹过,飘起的帘纱下仅剩一片黑暗。
嗓子哑,浑身也酸痛得厉害,残留在发尖的温度已经散去,又或许根本就没有存在。
许嘉勉强坐起身,想要出门找些水喝,无意间侧目,却发现水杯已经摆在床头。她微怔,犹豫地伸手拿,水温适中,杯底还飘着两片柠檬。
小口小口地喝,液体缓而滑进喉间,又一点点侵入四肢。大脑重新开始运转,记忆在逐渐地回笼。
许嘉看向空荡荡的门边,原本放着的纸杯已被收起,她想起那声似在梦中听见的轻笑,握着水杯的手悄然一颤。
门虚掩着,从厅堂传来颇具节奏感的细微响动。
心跳因紧张加快,许嘉放下水杯,缓步朝光的来处去,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缩,片刻,又像被蛊惑般似地推开门。
恰时,光涌向她的脚边。
许嘉看着端坐在桌旁的邵宴清,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放在摆于膝头的电脑边。圆润的指尖抬起又落,发出的哒哒声似乎与她的心跳共鸣。
许是工作进展不顺,邵宴清稍许蹙眉,左边中指轻点鬓角,右手长久地停于键盘之。他佩戴半框眼镜,身体微微向左/倾,光影勾勒出紧绷的唇线,却在抬眸的瞬间放松下来。
邵宴清看向站在门边的许嘉,随及眉头舒展,扬唇问:“醒了?”
天鹅
许嘉一向盘起的长发散落于肩头,眼里仍有刚睡醒时的朦胧。她仅穿一件白色的吊带睡裙,胸前的饱满像是埋入白雪间的小丘,将腰身衬得愈加纤细。
她站在光与暗的边界,仿佛不明白自己有多好看,抬手将发丝撩至耳后,轻轻点头:“下午请假了,团长要我回来休息。”
邵宴清侧目,镜片的反光遮住晦暗的双眸,他又想起对方蹭过掌心时的柔软,小腹一阵燥热。本知道那只是无意之举,喉间却依旧干涩无比。
真奇怪,这一点也不像他。
“休息......”
邵宴清捏起手边的朗姆酒,试图用冰凉的液体驱散不该有的念头,“是演出有差错吗。”
许嘉微怔,赶忙否认:“与演出无关,只是我—”不想让他看低自己,改口,“只是例行的假期而已。”
邵宴清嗯了声,没有再说话,手腕在前后晃动,似是无聊地摇晃着酒杯。
冰球与玻璃相撞,偶尔发出哒哒的响声。
许嘉想起摆在床头的水,抿了抿唇,轻声问:“你,有吃晚饭吗。”
邵宴清手一顿,抬眸看她:“?”
许嘉不擅长发出邀请,一时有些为难,指尖反复拉扯着衣摆:“我是说,如果你没有吃饭,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停顿,绞尽脑汁地想更合适的表达,“嗯,稍作休憩。”
邵宴清笑了:“休憩?是指同床共眠的休憩吗?”
许嘉惊:“当,当然不是。”窥见他眸间的笑意,皱眉,“你分明就知晓我的意思,还故意这样问。”
“嗯,我确实知道。”
邵宴清理所当然地回答,合上电脑,手里仍握着酒杯,“不过许嘉,我还是想听你亲口说。”
说什么?
说要邀请他共进晚餐吗?
许嘉一时开不了口,又无法轻易认输,固执地昂首站在原地,像只要仰头高歌的天鹅。
邵宴清凤眸微眯,饶有兴致地问:“怎么,做不到吗?”
“请你......”
许嘉忍不了激将法,耳尖越涨越红,“和我,和我一起......”妥协地低下头,蚊子叫似地说,“共进晚餐。”
话落,没有听见回答。
许嘉的心快要跳出胸膛,短甲掐着手掌,抬眼向前看,不由得一怔。
邵宴清专注地望向她,眼里没有熟悉的玩笑之色,反倒簇拥着某种深沉却道不明的情绪。
他鲜少露出如此严肃的表情,让人无法猜出他的想法,却会本能地产生畏惧。
许嘉有些慌,记起那把沾染血汁的刀,下意识后退:“抱歉,是我唐突,忘记你还在忙。”讪笑着,去握身后的门把,“你继续工作吧,我不打扰了。”
“许嘉。”
正想走,却被邵宴清叫住。
许嘉开始后悔为何要因好奇出门,倘若挨着饿再睡一觉,等到明天早晨,就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可是此刻,邵宴清正在等她的回话。
许嘉只好硬着头皮去问:“......宴清,你还有其他的事吗。”
亲昵的称呼让邵宴清的表情缓和许多,他放下酒杯,起身,上前去牵许嘉的手。
宽厚的掌心沾有冰块的凉,许嘉不由得一颤,没有再做任何挣扎。
邵宴清问:“生气了吗。”
许嘉一怔:“嗯?”
邵宴清抬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因为我并未及时回答你,所以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