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与荆棘(4)
李渝江朝许嘉投来同情的目光,垂头叹一口气,也随着人流离开训练室。
许嘉又练完一组动作,姜珊仍在把玩着手机。
她大概是在和某人聊天,手指飞快起落着,短甲与屏幕碰撞发出哒哒哒的响:“快回我呀,怎么还没回消息。”
许嘉实在不想陪她继续耗时间:“今天先这样。”背上挎包,摘掉盘发的皮筋,“明早八点准时来训练室。”
姜珊像是在和手机作对似地,更用力地戳点屏幕,嘟囔:“说好今天来的,明明都说好的......”
真是无药可救。
许嘉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离开训练室。
暮色渐沉,天边的云彩透着泛紫的红。
包里的手机忽而震动,系统自带的闹铃与树叶摇晃的簌簌声融为一体。
许嘉垂眼看,是霍思思打来的电话。
她与霍思思是大学同学兼室友,毕业后更成为亲密无间的知己。霍思思没有选择继续跳芭蕾,而是朝电影电视的方向发展,目前是圈内小有势头的新人演员。
许嘉曾向她说起《天鹅湖》的闹剧,其间难免提到邵宴清的名字。霍思思对这位圈内大佬好奇不已,今日又打来电话,估计还是想询问邵先生的事。
不出许嘉所料,简单的寒暄后,话题自然而然地被带到邵宴清身上。
霍思思:“照我说,你就该杀杀姜珊的锐气。这丫头自身能力差,你作为前辈,提点一下她也是应该的嘛。”
许嘉想起姜珊就头痛:“我练舞还来不及,哪里有心思管她。”
霍思思咂舌:“要不说你是舞痴呢。诶,上次没来得及聊,你和邵先生的谈判有结果了吗。”
许嘉仰头望向天边,叹气:“估计是没戏了,况且我现在见到姜珊就烦,也不想再拜托她。”
霍思思问:“那邵先生是个怎样的人?”
许嘉停住脚步。
霍思思:“圈里人都说他处事神秘,好姐妹呀,你就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
许嘉扶额:“邵宴清嘛......”
风吹过,堆积的云层骤然散开。
车停在平宁剧院门外,泛黄的落叶像是设计精良的地毯,恰巧从脚边延伸到台阶的始端。
刘科打开车门,垂眼问:“您真的不去见姜小姐吗?”
邵宴清哼出个回答:“嗯。”
本以为《天鹅湖》的演出失败后,他就可以不用再来平宁剧院。可王海仍在低声下气地求,表示如果再没有投资,别说芭蕾舞团了,整个剧院都要面临倒闭的风险。偏偏父亲是极其念旧的人,这里又是兄长生前最喜欢的地方,于是无论说什么,都要维持剧院的经营。
现已入深秋,晚风中多带了些萧索。
邵宴清迈上台阶,无意间抬眸,忽而瞧见某个熟悉的倩影,脚步悄然顿住。
长发,戴在左腕的辫绳,以及随风飘舞的裙摆。
许嘉?
这个名字闪过脑海的同时,对方也叫出了他的姓名。
“邵宴清嘛......”
邵宴清微怔。
照理说,他应该若无其事地向前走,根本没必要在乎许嘉的看法,可是此刻,双腿仿佛有千斤重,怎么也无法迈出一步。
日头西斜,光将她的影子带到他身边。
许嘉站在中层的平台,正专注于通话,而并未注意身后的动静。
邵宴清睨眼看向那道纤细的身影,眸间泛起些兴趣。姜珊之流多会在背后夸赞他的品格,他当真好奇这位野心勃勃的许小姐,又能弄出怎样一番新花样。
或因压抑多日的心情需要发泄,话题只要打开,就无法轻易收尾。
此刻已近傍晚,剧院内外静悄悄得,一般不会有访客前来。
霍思思仍在追问,似乎非要得到回答才好:“他到底怎么样?”
“没礼貌,而且特别自大。”
许嘉轻声说,越回忆就越气恼,“我话没讲完呢,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吐出一口气,愤愤道,“要论坏脾气,邵宴清倒与姜珊十分般配。”
霍思思笑个不停:“你对他的印象有这么差吗。”
许嘉一闭眼:“我就没见过比邵宴清还缺乏礼貌的人。”
“许小姐。”
忽地,她听见不可能存在的声音。
许嘉忙捂住话筒,左右看了看,视线刚朝台阶下探去,眸子骤然怔住。
邵宴清正站在她面前,唇角微扬,可眼底只有冷漠的戏谑。两人分明已经对视,他却依旧什么话也没有说,似乎在等待她先开口。
霍思思:“......许嘉?你怎么不—”
许嘉关掉手机,指尖撩起颊边的乱发,笑:“邵先生,好久不见。”
天鹅
视线触及的瞬间,邵宴清确实在许嘉的眼里看见一丝慌乱,但再欲深究时,对方已经摆出笑脸,故作无事地同他打招呼。
比起芭蕾舞剧,邵宴清认为许嘉更适合做影视演员,毕竟这种极其自然的快速变脸,在演艺圈内都鲜少有人能做到。与初见时相比,许嘉眼中的野心依旧十分坦荡。倘若没有听见那些真心之言,他或许还会认为对方只是攀炎附势的小丑。
邵宴清认可许嘉临场作秀的能力,即使心里有些膈应,但用大局观来考虑,她也许是最适合的人选。
邵氏家族的情况复杂,权力之争是常有的事。比起叔父邵平南给自己安排的棋子,他更需要真正能站在身边的伙伴,一个聪明且好控制的傀儡。
“你还没有下班吗。”
邵宴清看向腕表,“现在已经六点半了。”
许嘉说是有事情耽搁,并没有详细地解释,想起念念自语的姜珊,试探:“您如果想找姜小姐,她此刻正在训练室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