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与荆棘(91)
许嘉愣住。
冉凤华:“无论未来发生何事,我都会无条件地满足你一个要求。”
许嘉下意识拒绝:“不需要的母亲,我能够处理好自己的事。”
她已经说得足够诚恳,可冉凤华却摇了摇头:“收下吧,就当是领了我的心意。”
录像带已经播完了,白色的断续的条纹闪过一阵,屏幕彻底归于黑暗。
许嘉看向冉凤华,想要猜出她的想法。
冉凤华依旧是面带微笑,像慈祥的长辈般,回以最温柔的注视。
“好......”
许嘉轻轻点头,嗓音喑哑,“谢谢母亲。”
话落,冉凤华将她的手攥得更紧,问她是否休息好了,又为什么突然出来。
许嘉有些羞涩地解释:“我见您之前对《天鹅湖》感兴趣,就想再与您讨论一二。”见对方望过来,又认真地说,“您有什么建议尽管提,我会进行改正的。”
冉凤华一愣,片刻才垂眼笑:“我要真说了,你可千万不许生气哦。”
许嘉认真得就差要举手发誓了,一字一顿地表示‘绝对不会’。
冉凤华比预想中更喜欢芭蕾舞剧,她有很多独到的见解,虽然某些地方并不专业,但的确可以拓展思路。
许嘉专注地倾听,偶尔在关键处询问两句。
冉凤华总是耐性地解释,微笑着,语气格外随和。
风吹过,堆迭的云层聚起又散。
日头逐渐偏西,光晕将天幕染成泛红的橙色。
邵宴清这才合上书,疲惫地按揉眉心,长长舒一口气,仍无法缓解压在心头的积郁。
咖啡已经喝完了,深褐的干掉的液体扒在杯沿,像是一道道无法遮掩的疤。
眼睛是干涩的,鼻尖所嗅的柠檬香快要让他窒息。
邵宴清站起,双手撑住桌面,身形摇晃着,阖眸片刻才勉强站稳。
现在必须要去休息了。
邵宴清如此想,眼前逐渐浮现出许嘉的笑颜。他需要能慰藉心灵的东西,他想要看见许嘉。
向前走,穿过楼梯与长廊,接近中厅时,隐约听见谈笑声。
邵宴清不由得侧目去看,怔了怔,原先昏暗的眸子逐渐亮起来。
许嘉握着母亲的手,眉宇间带着笑,不知在谈论什么。
母亲的眼里亦充斥着欢喜,一字一句地听她说,时而还点头附和。
至从兄长去世,家中便少有如此和谐的时刻。
算计,责骂,明争暗斗......
现在的邵氏早已成为遍布荆棘的名利场,再也没有记忆里温情与阳光了。
许嘉像一只勿入其中的天鹅,来时分明是巧合,却为这篇荒芜之地,增添了别样的生机。
疲惫在消散,心脏重新找回活力。
邵宴清看向许嘉,每向前一步,唇角都会上扬一点:“在聊什么。”
话落,欢声与笑语戛然而止。
许嘉下意识抓住玻璃杯,并没有回头去看。
冉凤华笑着解释:“我们在谈芭蕾舞剧,小许说,下次要邀请我去看他们剧院的新戏呢。 ”
“是吗。”
邵宴清莞尔,抬手搭上许嘉的肩膀,俯身,凑近她的耳边,“那我可不可以一起去?”
天鹅
清冽的松木香席面而来,许嘉的肩膀轻颤,一时间只感到恐慌与不安。
录像带内的场景历历在目,她忘不了邵宴清看向林素妮的眼神,那藏于眸间的爱意,像是淬了毒的刀反复刺入她的胸膛。
‘你还喜欢林素妮吗?’
‘既然在乎她,又为什么要选择我呢?’
‘现在......我会比林素妮重要吗。’
......
数百个问题像是写有警告字样的布条,纷拥着 ,缠绕着,逐渐地,彻底地封住了她的口。
她再不能言语,垂于身侧的手缓而攥拳,张了张口,迫切地想要说出回答。
“当然可以了。”
最终,是冉凤华打破沉寂,解围似地问,“小许,你说是不是。”
声音是哑的,再不敢看他的眼睛。
许嘉避开邵宴清的视线,唇角向上扯,总算挤出还算完整的笑:“是的,没错......”
邵宴清的手仍搭着许嘉的肩膀,力道似乎比方才更重了些:“怎么不看我。”
想躲,想逃跑,想藏到没人的角落平复情绪。
许嘉垂眼,片刻才轻声说:“母亲还在这里,不太方便。”
冉凤华笑着打圆场:“别再为难小许了,女孩子总会害羞的。”
邵宴清看向许嘉。
许嘉低着头,披散的长发垂于脸侧,向来白皙的耳垂确实稍有泛红。
邵宴清握住许嘉垂于身侧的手:“你—”
“啊,好热。”
许嘉起身,顺势推开他,“屋里闷,我想到外面走一走。”朝前两步,又笑着回头,“宴清,你留在这儿陪母亲吧。”
许嘉说完就离开,脚步虽慢,背影却显得有些慌乱。
邵宴清沉眸,下意识要大步追去。
“宴清。”
冉凤华说,“陪我坐一会吧。”
邵宴清瞬间停住动作,站立半晌,终是稍稍地垂下头:“知道了,母亲。”
邵家的别墅外是大片的松树林,针叶沾了雪,照旧于天地间挺立。
有风起,树叶哗啦啦地晃。
许嘉眺望着远方,陷入孤单而漫长的沉默。
姜珊恐怕早已知晓一切,才会以那种奇怪的口吻提及林素妮吧。
邵宴清......林素妮......
许嘉反复地默念着这两个名字,舌尖尝到丝丝密密的苦。她没有办法忽视姜珊的警告,一如无法忘却邵宴清望向林素妮时,那双充斥爱意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