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尘封匣[综仙侠](13)
“藏——你爹——师父他老人家把他们藏起来了,藏到甚么地方了?”马车疾驰中,穿着弟子服饰的少年万分惊讶地转头追问。
他的眼睛在黑暗里亮得吓人。
但下一刻,才称得上目眦欲裂。
一柄薄而轻巧的小刀,滑过了他的脖颈,动作很快,快得连血线都没有飞溅出来,少年只感觉皮肤微凉。
随后是眼球充血的晕眩,加入他能够低头,就能看瞧见,终于缓缓流出的血痕竟是绿莹莹的……显然,刀刃抹了毒。
见血封喉。
那从来温婉纯真的小师妹,杏眸还是那样美丽,夜空的碎星映照在她眼里,也不过是柔和的点缀。
“救……”他的话语含混不清。
“叛门者诛,师兄好走。”她低低颌首道。
计算着速度与距离,上官浅冷静地夺过尸体手中快要脱落的缰绳,马鞭再度高高挥起——本应接近脱力的骏马,竟嘶鸣着直直冲向远处!
秋风萧瑟,骏马飞驰之下,更让马车上的一盏风灯摇晃不止。
烛火熄灭的剎那,裹着披风的娇小身影从车窗抱头跳下,在黑黢黢的草丛里直滚了好几圈才止了势……
又过几息,前方传来凌乱声响,似是什么重物囫囵滚落山崖发出的擦碰声,又兼马匹嘶声。
“……可惜了。”她控制着心跳尽快恢复平静,轻轻叹息了一声。
为那两匹物尽其用的良驹。
纵然无锋千辛万苦搜寻到崖下,也得数天之后了,只能对车内沾血的碎布衣衫与内奸竟中了专属无锋的剧毒而百般猜测,却检查不出马腹中吃了哪些非毒却易引起癫狂的草料。
这一手,还是寒鸦柒教会她的。
但她可以肯定,他不会出现在搜捕这样大材小用的队伍里。
*
夜风呜咽,平添一分肃杀之意。
三更时分,旧尘山谷寂静无比,即使是但如果你以为无人看管,那可就大错特错——无数宫门侍卫日夜都严阵以待。
上官浅裹着残破的披风一路独行,入目的街市空空荡荡,每家每户门窗紧闭。没有灯火,但她知道在某些薄薄的木板后头,埋伏了不知几多好手;更知道有无数双眼睛,借着惨白的月色狐疑地打量着自己。
但竟无人拦她。
拦她这样一个显见吓坏了的小姑娘。
这其实不算什么好事,只代表了:在他们眼里,她是无锋奸细的可能大大提高,因此诱敌深入。
自从两年前的惨剧发生,宫门,不再允许任何外人踏入,旧尘山谷内部也严加盘查,几乎可称固若金汤。
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地思考,往手心轻轻呵了口气,拖动着僵硬的双脚继续前行——直到拐过两条街便是宫门大门,才有一执岗侍卫亮出刀刃。
“你是什么人?!”出声的人很年轻,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他手握佩刀,自檐上跃下却气息不乱,刀尖一抖不抖,显然是位练家子。
上官浅止了步,腿部因跋涉而轻颤。
马车坠崖的地方离这里其实不远,但为了防止无锋的狗鼻子太灵,她做了诸多伪装,绕着圈子兜转,几乎两夜没有合眼。
倘若这是无锋的地盘,巡逻的刀斧手决容不得任何来历不明的人逗留,即刻驱赶,都算冒着风险破天荒发了善心。
然而无锋里,善心才要人命。
幸而这里是宫门,没有“宁杀错,不放过”的狠戾,哪怕是做戏,也装了那么多年的江湖正道魁首。
“孤山派,上官浅。”她的脸半掩在滚了一圈细细毛边的兜帽里,黑葡萄似的眼睛胆怯地望着堵住去路的黄玉侍卫首领,嗫嚅道:
“想找……宫二公子。”
*
秋冬时节易生愁思。
纵然已将自己控制得很好,没有无谓的情绪。但在这样起风的夜晚,宫尚角总是浅眠,何况近来有桩事沉甸甸压在心头。
角宫掌管外务,负责家族营生和在江湖中斡旋。于是一批批最新情报交由上级层层过目,最终自四面八方汇聚到角宫之主手中。
他不愿浪费时间,宁可起榻披衣,燃灯案前,翻阅那些布满暗语的密信,从蛛丝马迹中分析无锋的下一步动作,并立即布置反攻。
随着在江湖的名头越来越响,宫二公子说话的份量也越来越重。现任执刃甚至曾公开表达对他寄予厚望,他的声势远比羽宫的堂兄高得多。
“倘若这次有失……孤山派,恐怕再无传承于世,可惜了。”玄衣青年一目十行地浏览完全部书信,薄唇紧抿,寒眸凛冽。
贴身侍卫金复敏锐地意识到少楼主的未竟之意。
“……孤山掌门的独生女早在山上动乱前便不知所踪,但暗哨来报,五日前曾有辆没有标记的马车自西向东而驰,随后不知去向。无锋应当也未能搜捕到。”
闻言,玄衣青年垂眸:“可有同行者?”
“掌门第三徒,武功不显,但也算是个助力。现在只等他们拿着信物与我们的人汇合。”
其实没有消息便算得上是好消息,但……他抚摩着绢册上的人名,触手冰凉,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少顷,他猛地转身,疾步而出。
金复望着主子的背影,立即要跟上,却被制止,忧心地立住了脚步。
*
接到下属消息时,宫尚角正在羽宫主殿外徘徊。他知道老执刃并未真的歇下,也一定知道自己就在外头等……
但主殿里迟迟未亮起灯烛。
于是他明白了,执刃是不同意的。
堂兄宫唤羽是执刃长子,更是年轻一辈里最年长的。即使因继承人的位置,外人眼里他二人乃水火之势,但两个人从未真正撕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