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令行(104)
“那……你们问出来没?”裴渡心下一战,以为沈遇被那驯兽师给出卖了。
“没,跟你说了外邦人,听不懂他讲什么,我们都是看他比划才猜出大概意思的。”
魏申说:“算了,不跟你说了,把你家狼领回去啊。天天跟我家黑毛抢吃,瞧瞧都给它饿瘦了都,真是,比头牛还能吃。”
裴渡打量黑毛去,诽谤:你狗有变化吗?不是跟上次一样细吗?笑话,物种都不一样这胃口能一样比吗。
裴渡:“那你们,这案子就这么了了?”
魏申:“了不了的,我压根无所谓啊,俸禄反正照旧发。去听听祁王秦王怎么说呗,咱这些当差只管伺候好上头不就得了。”
大今锦衣卫黑规,上道的第一条就是:不求事实真相,只求明哲保身、落袋为安。所以让他们查案,其实是全凭上头意见,公正和清白那是极少数的。
同样,听罢事实真相的祁王秦王,也对那位驯兽师略有些恻隐之心,毕竟明事理的人都明白是公主任性在先,好在公主无妨,所以能以一条命了案那便结了得了。
“是我当时赶去得晚了,没能救下公主……”裴渡垂着头语气颓低地说:“真是,愧为驸马。”
秦王盯看着他,瞧不见脸色,猜不出情绪,说:“行之啊,别自责,留下来陪陪公主,驸马爷还得是你。咱们怎么会让一个来路不明的下人,就为着公主的名声而替了你的位子呢?”
沈遇表情淡然,拍了拍花九以示宽慰。
花九耸了耸肩,其实压根根本不在乎。
秦王见之,虚情假意笑了笑,迭着手说:“我跟荷花楼掌柜的也打过招呼了,谁要是胆敢把公主落水的事说出去……呵,你们懂,大今可以没有荷花楼,但却不能没有眉公主,也不能没有裴家驸马爷,是吧。”
是了,这才是重点,眉公主要的,又或许说是秦王爷要的,是裴家的驸马爷。
秦王和眉公主同出一母,自然是同气连枝,他这般撮合裴渡和李怜,图的哪是什么妹婿情分,身为皇子万事为争权夺利考虑,从来图的就是他裴家背后的沙骑军啊。
裴渡当然晓得,亦抬头回笑以示友好。
突地,一婢女冲了出,脸色苍白惶恐,支支吾吾道:“公主她!公主她……好像傻了!”
乱弹琴
话音落时沈遇手间的茶盏水波微浪。
好在无人注意。
魏申嘱咐, 不得请眉公主现身,恐隔墙有耳露了消息,秦王同祁王对视一眼, 便亲自随了婢女去后室,还黑着脸尤其指了裴渡也同行去瞧。
晚夜静谧, 夜鸦高啼。正堂之中, 只余下沈遇和张昭二人, 当然是不会将花九这等下人放在眼里的。
张昭抚着胡须, 眸光冷峻深沉, 复杂一笑, 说:“我道今儿个真凑巧了, 平日里二位王爷是十天半月见不着面, 怎么沈遇你就提了一嘴提前聚聚,就让我们同秦王爷这么巧地给撞上了?你的随侍竟也来得那般凑巧,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救了眉公主。”
沈遇带着静气, 甚至面露和煦:“既阁老都说是凑巧, 晚生想来也是凑巧。还以为少说我家花九能得些公主恩赏, 现在看来恐怕是还造了不小的孽咯。”
花九脸色顿时青白纷彩。倒不是配合主子演戏,而是真吓得不轻。毕竟那婢女说的绘声绘色, 要是公主确实给整成了傻的, 那他这救命之恩究竟算福算祸啊?
只剎那,便却见着秦王祁王冷着脸进来。他俩兄弟如出一辙怪笑了声, 对着花九,把后者给惊出一身冷汗。祁王走进张昭,神色肃穆附耳对他说着, 却不知怎地彻底恼了秦王,他回到桌前, 用力将捏过的瓷杯往砖地上重重地一摔!
裴渡魏申同时赶到。
那瓷片的碎花便在他二人脚边惊起。
秦王:“查!荷花楼闭了!翻了这庸都城,也要给老子查出那幕后的主使是谁?!”
听之,沈遇睫毛颤动,歪身往靠椅后一躺,端得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无知模样。
裴渡只心说这胆也忒肥了。
……
散会。月牙儿高挂,砖石地如霜。
裴渡同魏申又攀谈几句,二人聊着聊着,便盯去了那漫步吹风自在悠然的人。
“瞧这气质,确实不像个恶人。”魏申勾唇冷哼,说:“不过咱也不是傻子,眉公主好死不死就让他带的随侍给救了,祁王爷都说了今是他特地提前改了日子,要不然他们也不会遇着秦王和公主跟你。即便那真当刽子手的嘴巴牢靠不肯透露,料也料想,此事跟那位沈侍郎脱不了干系。”
裴渡脸色一寒:“那你为何方才不将这个发现告诉秦王祁王?”
“他认识你不是么。”魏申说得云淡风轻,“在得知公主情况时,我就在留意满座反应,结果他没露出什么马脚,反而是你下意识瞧了他两回,关心则乱;后来咱俩出门去看公主,我又特地留意打量了他一眼,却发现骨戾竟凑近去闻了闻他。综上可得,你俩认识,并且还关系匪浅。”
魏申:“我是觉着,要是捅出去了,万一你会削了我呢。”
好歹官居二品同知,又是杀人刀魏东海的亲自带出来的,魏申的敏锐和洞察不在他上司之下。
裴渡:“魏兄,算我欠你一回人情,这事儿劳烦你亲自查,千万别让魏指挥插手。”
这哥们但凡叫他魏兄,那就是上心的事。魏申打量了他表情一眼,好笑又好奇道:“怎么你是觉得,这案子我来办,就能看在你的面子上能饶他一命不成?”
“没这意思,不过说得不错。”裴渡微笑说:“你敢动他我就敢跟你比划比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