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令行(110)

魏申：“难得，我家黑毛一向怕生，看来沈兄你很有狗缘。”

“……”快闭上你这张破嘴吧。裴渡去放了糕点，不客气道：“你来干嘛，没事查你案子去，少来我家讨人嫌。”

“你家？”魏申好笑，“要点脸吧裴渡，这是人沈侍郎的家。”说着他亦蹲了下去摸着骨戾的狼耳朵，“让你把狼领回去，你倒好，人都不住屋里了。所以你到底还管不管你这狼了？不管的话我给你刨个坑埋了，省得又跑来跟黑毛打架抢吃。”

沈遇本不喜欢畜生，但瞧得这俩乖顺好玩，亦觉得万物有灵，就跟训狗专家魏同知聊了起来。裴渡这才发现他家这口子怎么跟谁都都能一见如故啊。

“哎呀，魏老弟。”正显摆上呢，魏申就被裴渡一胳膊肘给勾上了脖子拖走，拽到了门外去，“眉公主案子了了吗你？就跑到人面前来蹦跶。搞得我还以为你是来抓他的呢。”

“这事儿大了，圣上要见沈遇。”魏申甩开他的手，“不是我不帮你们，你知道我也看眉公主不顺眼，但是那毕竟是秦王爷的亲妹，他硬闯进了云清宫到圣上面前哭去了，卢公公都都拦不住，这下破了‘二龙不可相见’的守戒了。”

裴渡皱眉：“所以呢？”

魏申回答：“林国师说，此戒一破，天生异变，国运有恙，圣上正恼着呢，已去了太庙斋戒祈了三日的福了。”

裴渡质疑：“这些同圣上要见沈遇有关么？”

“问题便出在这里，这事儿是林国师提的。”魏申压低嗓门，“案子是我办的，确实是卖你面子，没人会怀疑沈遇。可林国师那是谁啊？老道、半仙、为着‘天机不可泄露’十年来没开口说过半句话的神人，他透露出来的意思圣上那向来是如奉仙旨深信不疑的啊。”

“林党要杀他？！”裴渡当即怒眉，默声攥紧了拳头。

魏申：“小点声，我没这么说。”他回首往里面那人看了眼，“其实吧，我也晓得，我上头的那个，魏厂公你知道吧？跟海阁老赵阁老去禾东了，不说你也应当晓得是为了运河的事，跟当地百姓和祁王党那是斗得如火如荼啊。现下你家那口子也接了这烂摊子，摆明了是为着祁王要去给宋巡抚撑腰杆，我看半道上林党派人做了他的可能很大。”

不愧是锦衣卫，消息真他娘的灵通。上午张昭才递来的文书，下午你魏申就晓得找上门来了。——确实是裴渡不晓得的，为着运河的事，内阁三位在云清宫开了个短会，任命沈遇做总监一职是由司礼监掌印卢高批了红的。

也正是此事，让林国师注意到了这位大难不死的年轻人。

“多谢魏兄指点，我暗中跟他一道去。”裴渡说。

“不，我的意思是，我去替你守着他。”魏申摆手解释。

裴渡瘪嘴斜着眼睛看他没回答。魏申：“瞎想什么呢，我是撬哥们墙角的人么？我是想着给我们魏厂公个惊喜不是。”

“哦，倒林是吧。”裴渡抱了个拳头，“佩服。师父送你前途，你送师父上路。”

魏申捂脸，笑得残忍，道：“别这么说，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提携之恩没齿难忘，这么多年把我当狗使当牛差，待他死后，我定会好好地替他接手锦衣卫的。”

“祝福得偿所愿，保护好我家那位。”裴渡呵呵一笑，低声：“希望到时候回来，你就是正儿八经的魏指挥了。”

魏申正了脸色，嘴角却止不住上扬，清了清嗓子愈发小声说：“不敢不敢，你也加把劲，争取当个裴指挥，姓易的那个没你能耐，也就是同秦王爷吃酒的交情。”

“不必不必，我没那个上进心，也跟秦王爷不是一道人。”裴渡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进了门就打算赶他，说：“放心，这些日子我替你看狗，你就安心地去禾东吧。”

“我家黑毛只吃五花肉啊，记着！”门外传来魏申恋恋不舍的嗓音，道：“毛啊，别太惦记，爹过些个日子再来看你！”

沈遇一听噗呲笑了，摸着黑毛的下巴，说：“他这人真好玩。”

裴渡挑眉，拆了藕粉酥的盒子，就要喂到他嘴里去，“好玩？若是他把你押大牢一套伺候，看你还觉得他好玩。”

“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沈遇接过，慢慢地嚼吃着，他倚靠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任由头发接了几朵浅色香花。

裴渡不答。反而走进了，指尖拨去他发上的碎花，柔声说：“头发脏了，烧壶水洗个头？花九呢。”

“走了，陇西去了。”沈遇说：“谁叫你天天使唤他，把他给气跑不干了，现在打杂的活儿都得我自己干。”

裴渡乐了，“走就走，管他的，省得他整日看你那眼神，我真恨不得……哎算了，我找门路再给你挑个伶俐的使唤？”

“不，就要花九，他做事贴心细致。”沈遇扒了扒头发，却被裴渡给握住了手，将人往后院的浴室里带，“我给你洗。”

“只洗头吗？”沈遇歪着脖子，轻佻着眼神问他。

好坏的人，裴渡暗暗想着。瞧瞧他这副天真的样儿，什么都不懂的单纯嘴脸，薄唇和眼尾怎么动都摆明了赤.裸裸的诱惑。他哪里像个读书人，又或许说确实是个读书人，诗书礼义反而为他不经意散发的勾引增添了别有的情趣。

“不准亲。”裴渡正醉着，嘴唇被沈遇指尖堵上了。他冷声：“今晚你还是给我睡隔壁去，半夜里敢爬我床就滚去躺大街去。”

所以昨晚上是误打误撞上了意外之喜？

裴渡心拔凉拔凉地看去他推门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