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令行(109)
沈遇落座, 没有隐瞒,简单交代。孟逸臣听之略思,回答:“虽说是蛇蝎手段,但你本意也没有杀心,只是想害她失了名节么。看来恐怕是公主命数中有此一劫,我到现在不曾听到宫里传出来半点风声。”
裴渡:“宫里人自然嘴牢。实则圣上大怒,连夜招了魏申去云清宫,那动手的驯兽师已被拖去凌迟处死了。”
“魏申查到沈遇头上了吗?”孟逸臣急道。
“不能够,他是我们的人。”裴渡竟很笃定。
沈遇:“为什么,你同他交情如何?又怎么断定他一定会看在你的份上不会出卖咱。”
裴渡:“因为他是个性情中人,并且他格外地厌恶眉公主,他之前养过的一条黄毛狗被公主打死了。以至于公主倒霉他都恨不得去唾口口水。”
“确有此事,皇城里都知公主不喜宠物。”孟逸臣抚着下巴,“据说魏指挥爱狗如命。”
沈遇汗颜:“我竟托了一只狗的福。”
“对了,孟先生,学生此来是为解惑,禾泽运河一工久拖不建是为何,先生知多少?”
“禾泽运河,都吵了多少年了,怎么最近又打算修了么?”孟逸臣说,“国库空虚,这事儿一直以来都掏不出足够的饷银去落实。实则啊,这事儿也是暴利,从选材选址再到运输物流人力劳力,上上下下都是富得能煎肉的油水,越大的工程需要打点的地方也就越多。”
沈遇:“所以这工程吵,林党祁王党秦王党,为的都是派自己人去当这件差的总监管。”
“不错。”裴渡回答,“秦王爷甚至亲临去过禾东请宋润止吃饭,但却还是没能说动他。”
孟逸臣:“禾东官场,在那位清正廉明的宋巡抚上台之前,实则也是一摊烂泥浊水,上一个禾东巡抚就是我给查了抓大牢的。禾东粮米之乡,自然是富饶的,可钱都在商贾大户兜里,同农民们也没什么干系。都是靠天吃饭的苦行当,让他们为了朝廷的运河,都觉着是断了自个生路远走他乡。光是要说动那些个老农,就做了好几年的思想工作,不晓得还剩多少人家没搬走。”
沈遇:“我就是受张阁老意思去办这事的。”
孟逸臣抬眸,扫了一眼裴渡,却问沈遇说:“所以你站队祁王了?”
裴渡:“眉公主都傻了,他现在也没得选,我也向张阁老投诚了。”
“你……?”孟逸臣满腹狐疑看向秦王党裴渡。
“我同他……”裴渡开口。被沈遇沉声打断道:“四少爷同我相识,还收留我做他家伴读,我们自然是互相帮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非公主为难,他也不是真心帮扶秦王。”
知他二人交情的孟逸臣显然没有多想。
张阁老面前都胆子大,怎么这阵子又反而不敢承认了。裴渡扫视过去,才发现沈遇将衣领拉得极高,藏得极好生怕被人再瞧了去。
藏嘛,越藏着越有味儿,反正也只他能看。
裴渡摸着唇想入非非着:那我是不是又能在他身上咬点什么。临走之前再吃上一口,嘴巴放甜点话说好听点,其实他家的沈娇娇一向是好拿捏的。
………
暂别了孟先生。沈遇思量着说:“既魏东海和海阁老也在禾东抢这事的话,那我去了这一趟岂不是要同他们打起来。”
裴渡:“干脆我也去,免得真出了什么事,林党也是恨透了祁王党的。”
“你又哪里来的通行文牒呢。”沈遇驳他。
走进永安坊,他二人路过名馐芳,仍旧是人声鼎沸,生意兴隆火爆满座无缺,这家的小点和粥食真是方圆百里飘香。
沈遇念着那一口,说:“我想吃藕粉酥了。”
而后去眼巴巴地看着裴渡,示意他去排那行长长的队列,估略一算不等上三四个时辰是到不了的。
“不嘛,排到了不一定还有的卖。”裴渡还谋想着今晚怎么去爬他的塌呢,昨晚洗了后没一块睡,害得他后半夜还硬着没睡着。
沈遇拽着他胳膊,眉眼垂了垂,轻声唤道:“四郎,好不好?我瞧着还有莲花酥呢,你一并买了吃着呗。”
“今晚同我一块睡吗?”裴渡带着深意说。
沈遇当即一个激灵,觉得某个无法描述的地方抽得疼了起来,甩开了裴渡的胳膊道:“不买就算了。起开,别跟着我,你今晚睡大街去!”
“买买买!”裴渡觉得这事他真能干得出来,“我听你的还不成?”说着跑去队伍排上,冲他招了招手,“你先回家等我去。”
所以这俩这么粘糊着,永安坊真的会没人瞧见么。那自然是不能滴……不远处,某绫罗绸缎的姑娘捂了嘴,即刻用小本子记下一行,再看她手里那册,已是满满当当的第三页了。
记好了,她满意一笑,转身跑开,七弯八绕地寻至永安坊最豪气奢贵的一栋府邸:牌匾高挂,永安伯爵候府。
裴铭正妻,郑芳绪的娘家。裴渡交集不多但确实也有几分薄面的亲戚,尤其嘴碎的七大姑八大姨多如牛毛。
可算排到了,裴渡提着一盒藕粉酥,回宅子的路上很是郁闷。觉着自己活像怕老婆的耙耳汉子,他以往最看不上就是这号没男人味的人,不料自己竟也遭了此等名为心甘情愿的诅咒。
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如此窝囊!裴渡愤愤地想着,心道今晚定要让他床上求饶。
然而不巧,宅门大开,裴渡一瞧却见魏申也在,沈遇正满眼慈爱地摸着黑毛和骨戾。骨戾就不说了,怪了,魏申那只又凶又怪的细狗竟不咬这只一面之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