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令行(116)
沈遇说:“劳驾许知县拿图来。”许劳听罢歪着嘴笑了笑,书办即刻便拿了大今舆图上来,沈遇指着青州、闽川、兰陵,最后指尖又划过襄江流过的闽川、平京、建业。
他说:“我的意思是,延长运河,将青州闽川沟渠挖至兰陵,拓窄两侧下挖深度节省成本,如此一来闽川兰陵一带联接,便自闽川处分流一部分洪水,正好可将此次淹田一危化解。”
宋润止沉吟,拍手叫好说:“我觉得可行,诸位以为如何?”
许劳深谙此人心理强大,有这么个难堪的把柄在别人手上,还能保持淡定想出一条另辟蹊径出来。佩服。
魏东海想不通,好生问了句朱福海,说:“朱公公,你看这?”
朱福海只是笑:“事关民生大计,还是他们当官的去琢磨吧,我们只管当好我们的差。”
“那今天的议会就开到这里。”宋润止火急火燎就要提笔,“散会吧。我即刻上书给张阁老阐明此事,求教可行与否。”
……
衙门偏房。沈遇没走,稳坐如山看向许劳。散会分明很久了,他却不知又忙活了一趟什么,正捶着跑完腿的腰酸背痛进来。
“许知县。”许劳抬头,竟发觉沈侍郎旁边,那位同他滚床单的人亦在,正笑眯眯地玩着刀请他坐下说话。
许劳当觉不妙,一个转身要跑,却被裴渡眼疾手快拉了进来,同时一脚踹去关上了偏房的门。
许劳是个文人,又哪里懂什么腿脚,越挣扎反而被武夫制得更死,可怜手足无措摁在地上的同时,嘴巴也塞进了去了块正正好的纸团。
他回头,见沈遇垂眸,手上端着铁观音,一拨一拨碰出生响,说:“铁观音啊,我尤其不好这一口。在陇西当官那几年,人前说我人面菩萨,背地里都骂我阎王心肠。巡抚衙门里什么样的茶都有就是没有铁观音……”
他起身,慢摇摇端着茶,将那滚烫的水淋去许劳的脸,道:“没人敢用铁观音打我的脸。”
许劳被茶水烫得发抖,嘴巴只能呜呜地叫着,他大概还是你死我活的情绪,沈遇不看都能猜到他还在骂,于是也便不再装模作样掏出那张纸条。
“君子知礼,逢私当退避三舍。我的春宵一夜被你给听了去,不太合适吧?”
裴渡看着沈遇,见他面不改色,竟也一时心境复杂。“……”可是你在床上一般都不叫的好吧。
沈遇没关注他,继续沉浸在愤怒之中,这样下作又歹毒的威胁对他来说还真是生平头一遭呢!他掏出一只小玉瓶来,说:“这里头是合欢散。”然后猛地扯开纸团灌进了许劳喉咙去。
沈遇眉眼一弯,说:“自打我进闽川就开始刁难我,煽动百姓朝我身上丢烂菜臭蛋,还把毁堤淹田的罪名往我身上推,若让百姓们知道了他们闽川知县的真面目,尊堂会哭吗?”
许劳被呛着了,喉咙竟泛起腥甜,他即刻红了眼眶,恨得像是要把这对狗男男给瞪死。
“哦,这里暴露不了许知县的真面目。”沈遇笑得慈悲,说:“还得在这间房里。”他摇了摇手里那张写着雅号的纸条。
“那么,你是要男人还是女人呢?”他终于面露阴狠残忍。
许劳听罢,当即眼泪滚出,哇声要喊出来,却被裴渡抓着后脑的头发,猛地将他的脸给拍去了地上。厉声道:“说重点!你是受谁的指使来给沈侍郎使绊子的!”
这一连串的逼供,抽蚕拨丝般的打压,许劳终于被击溃了心理防线,他仿佛感受到了身上传来的,来自合欢散带来的欲.火燃烧。他又羞又愤但仍不得不说道:“我,我要女的……”
沈遇冷眼看着他。
“刚才的问题你没听见?”裴渡使着刀就要给他挂彩。
许劳连忙道:“是赵阁老!赵阁老指使我这么干的!运河一工本就是林党的囊中之物,只是施工权一直在工部手里罢了,我也不是故意针对你!任谁来当这个工程的总监都一样!”
沈遇听到了答案,也是在他意料之中,他示意裴渡放开人。许劳一下子腾起来,红着脸恼瞪着他二人,刚想骂人却不料沈遇坦言道:“别激动了,方才喂你的不是合欢散,我上哪儿去找来那玩意,它就是只是普通的糖浆而已。”
话音一落,许劳顿觉浑身上下都凉了。“……”妈的,把老子搞热血沸腾的,原来他娘的都是错觉。
门外,轻叩两声,魏申迈步进来了说:“问完了?门外没人。那咱也就下差了?”
许劳才知自己喊人也没用,原来门外还有个替他们把风的。
……
浪涛滚滚不停。沈遇负手而立,望襄江一言不发,背影孤傲。裴渡不近不远地看着,觉得他人与水与天共一色,自己融不进去此等盛景。
魏申瞧他那小媳妇样儿,抱着绣春刀直言不讳说:“你真怂。在沈遇来之前我除了王八蛋老混球没词形容你。现在:怂!”
“怂不好吗?”裴渡捂着胸口,自言自语陶醉道:“上从下心,我不过从心而动罢了。”
魏申:“哦,突然想起,你来了这儿我家黑毛谁照顾呢?”
裴渡:“阎王爷看着呢。”
魏申:“……什么?”脸上露出惊诧和一知半解。
裴渡:“眉公主送它上路了。没事,我家狼也跟着陪葬了,它俩黄泉路上还能彼此搭个伴。”
魏申一时沉默,阴着脸没开腔,好半天才又自欺欺人般道:“你是说黑毛想去玩,有个叫眉公主的人送它,正好路过了一条名为黄泉路的路,路上又遇到了个叫阎王爷的人,现在他正照看着我家黑毛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