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令行(130)
除却生得好,他这个人实在、很有魅力。至少魏申这么觉得。
他接过令牌,正欲将那软帕攥进手心,欲盖弥彰地不还给沈遇,却不料裴渡却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还给我,那是我的。”
“……”操,你大爷的。魏申默默还给了他。
治禾东
一曲《襄江行》自裴嫣然指尖下婉转流淌, 宋润止迎风而立,面色冷峻漠然,看着闽川街头一排排为许劳送行的百姓哭嚎哀叹。
“留得生前身后名, 任凭后人评。”沈遇笼袖出来,撩开珠帘走上弄台欣赏着场下盛况。
白钱飞扬, 好一番呜呼哀哉之景。
好一个父母官, 虽然不择手段下作卑劣, 但是没有一个闽川百姓不惦记感念他在职的所作所为。
许劳之罪未定, 毁堤淹田一事涉及赵勤, 势必要将此案扯到庸都联合祁王党才好打, 余翠翠和她的供词由沈遇保护起来带回京。
同时, 魏东海一死, 锦衣卫各势蠢蠢欲动,只待魏申回去掌局,这下赵勤被扣上帽子, 林党倒台之日近在眼前。
沈遇眺望天际, 那一抹浅晕紫色的鱼肚白, 眼眶微润,露出个久违的释然轻松之笑来。
就快了, 爹。
沈家的仇, 终于可以报了!
耳朵曲调高亢欢快,在一声转音中, 裴渡看向身旁的那个人。垂眸深思,眼眶有暗光流动,像是泪意, 晕在睫毛下点染了一片湿嗳又脆弱之色。
他想去抱他,想去拭去他的泪, 但却不敢。
沈遇已接连三日没搭理过他了。
一个字都吝啬。裴渡重呼口气。
“吃饱了么?回京再怎么也要在路上走个七日的路呢,再用点什么。”宋润止问沈遇。
他摇了摇头,一笑“不必。”裴渡不经意发现,他从未像这段时间这般经常笑过,这段禾东之旅对他来说似解开了往事心结那般。
就在昨日,裴渡瞧见,沈叔易扣门亲自递了他好些兰陵特产来,一把老泪纵横,说了不知多少遍“叔父对不起你”,最后从兜里塞了个红布小袋给他。
沈遇打开,红了眼睛,里头是一对银手镯。
中举那年父亲送的贺礼,原来落在了老宅。
他同叔父拜过,殊不知这一走,许是永别。
沈遇抚摸着手腕上的两个银环,竟还合适,他较十几岁那年的手大差不差,还瘦了些。
“你还要同我闹多久的别扭?”他正怔神着,裴渡凑近了过来,想去吻几天没贴过的人。
“起开,我没有同你闹别扭。”沈遇头也不抬,“我说过了,你我彼此各自冷静一段时间。”
又没说一刀两断,烦人,天天缠天天闹。沈遇觉得他怎么越来越像赖皮膏药似的。
“沈宴清!”裴渡喉咙一涩,险些给哭出来,他捏上那人的肩摇过来:“我错了还不成吗?有什么气你冲我撒就是了!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别把我当陌生人好不好。”
宋润止见之,扭曲了表情。裴嫣然指尖一顿“……”天哪,这是四哥啊?夫妻俩对视一眼,默契保持了沉默起身离开留他们独处。
沈遇别开头推开他,说:“裴渡,我累了,凡事讲个你情我愿,你不要再死缠烂打了。”
裴渡火气腾腾地冒,道:“还是那点床上破事么,我哪里把你伺候得不好你直说啊!”
“闭嘴!你不要脸我还要!”沈遇怒喝一句,“再敢提那天晚上的事我跟你同归于尽。”
“……”殊不知,宋润止裴嫣然帘后对视一眼,在彼此眼里读到了惊愕。他们那么狂拽蛮野的裴四哥真在下面啊?
“同归于尽就同归于尽。”沈遇要走,裴渡一把抱住不让他走,说:“生同塌死亦同眠,我随时随地愿意跟你去同归于尽。”
他惯会用这种没皮没脸的法子拿捏沈遇。后者显然也吃这套,本就不对他设防的心墙缓慢地瓦解崩塌。
沈遇终于慢吞吞吐出一句:“你不看重我。”
“我哪里不看重你了?”裴渡把他翻了个面,扳着脸逼他同自己对视。
“你要我要得太凶了,我怕我身体吃不消。”沈遇一双眼挑着,湿漉漉地看着他,声音低得同蚊吟般,却带着晦靡赧人的羞耻。
果然还是床上那点破事!裴渡愤愤想着。
听之,夫妻俩赌局胜负已分。裴嫣然竖了个大拇指,而后伸手掌一摊,宋润止垂头丧气地从兜里掏出一块碎银搁她手心认输。
裴渡心下一卸,要去拥他入怀,“我错了,我真错了,我下次一定准备齐全,我,也是个生手,难免生疏,互相多多担待嘛。”
抱就抱嘛,也几天没闻过他身上的味道了。
沈遇偏着脑袋,倚靠得心安,“我又打不过你,平日里那方面的事,不都是你说了才算……”
哄好了吗?听这话里外都没气的劲儿了啊。裴渡险些喜极而泣,心里暗爽得亏这几日虚伪又做作的表现!
他悄声:“那,我们今后,三日一次如何?那那那什么,你若不满意立马喊停就是。”
“一月。”沈遇闷闷地说,“不准讨价还价。”
裴渡“啊?”了一声,颇有些备受打击道:“不是。凡事勤能补拙,你我若是如此懈怠,长此以往下去……”
“一年!”沈遇提高了音量,目如喷火瞪着他。
“那好……一礼拜。”裴渡抿唇哀伤忧重看他。这人性子,大抵是带着文人的矫情羞赧,说高了不行说低了也不爽,只能是折中的。
沈遇咬牙恨声道:“一礼拜?长此以往下去,当心铁杵磨成针。”
果不其然,裴渡再一次压对了,他并不反驳的据理力争中暗示着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