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令行(138)

裴渡搓完了脚，仰脖一躺探出脚丫子，闭眼舒展着懒骨头，享受着两位旧仆的伺候，替相好洗了近几个月的脚，这是多久没过过少爷日子了啊。

屋外说着悄悄话，屋里也不例外。沈追看向耳根子还红着的沈遇，问：“哥……他，待你好吗？”

“若是不好，我会给他睡？”沈遇朗声。拿起笔下的宣纸，吹了吹纸上的墨迹，隔空对裴渡投来的视线一笑，暧昧和诱惑彼此无可言说。

白烛暖映沈遇，他在情人眼里的加持下，宛如身渡霞光面若观玉，一双被裴渡亲红的眼角显得那么慈悲仁善。

但却在他随意又自然的转身，沈遇将一个纸团塞给了沈追，轻声：“去永安伯爵府，把图上这模样的小姑娘给我做了，她那册子带回来我一定要亲眼看到。”

沈追接过，不动声色，低声道：“你为什么瞒着他？”

“因为他想我当菩萨，但是为着他我当不了菩萨。”沈遇柔声，借着桌子遮挡捏了捏沈追的掌心，说：“听话，兰许，这事瞒着你四少爷，你从来都是哥哥这边的人，对吗？”

“是。哥。”沈追垂眸回答。

接雪泥

“赵勤只是由圣上呵斥了几句, 被褫夺了内阁阁老身份，然后再接着掌管吏部便了了事？！”

得左侍郎江醉文来报，祁王听罢后滑坐回了藤椅, 当着工部众同僚的面脸如死色。

沈遇听之，亦是面色不虞, 心口一团无名火烧得厉害。

张昭拿着案卷, 在书柜旁带着目镜细读, 语气丝毫不诧异道：“林党根深蒂固, 有今日之势非朝夕之功, 能逼得他赵勤能退了阁已是极好的结果了。”

祁王恼道：“那我们拼死拼活拿了运河, 岂不是白费了功夫, 若再要抓他赵勤的小辫子谈何容易？”

话音刚落, 秦王江卿正叩响工部差房大门，老头子带着神秘又深奥的笑：“张阁老，太液池出了点岔子, 借你工部沈侍郎一用。”

“又堵了？”张昭头也不抬, “江醉文, 你的领域，去瞧瞧。”

“不, 找的就是沈侍郎。”江卿正答道。

太液池, 乃大今皇城内第一大的园林池，两侧有落叶纷纷。每到入秋便需人手去清理水面上的落叶, 否则的话影响底下串联整个皇城里的水道沟渠。

沈遇还真以为江卿正是带自己来瞧岔子的。

太液池隔壁就是御花园，园里有块不大不小的冰池子，他大老远地便见着一对男女携手冰嬉, 正是裴渡和眉公主。

沈遇忙地收回视线，心乱如麻。却对上江卿正皮笑肉不笑的脸色, 他不提此事，却拐弯抹角地谈起了林党的最新动态。

“知道林党为何屡受圣上器重么？”江卿正说：“又知道仅花在圣上身上的开销有多少么？”他压低了嗓门，“大内花费，赏赐下人，修缮宫闱，圣上日常的用度，这些都需要实打实的银子啊。赵宗勉纵使声名狼藉又如何？他能搞到银子，又能替圣上担了骂名，这样的好奴才哪个主子不喜欢用？”

“江阁老同下官说这些……”沈遇问。

“言尽于此，言尽于此。”江卿正撩了撩胡须，含笑转身快步离开。

沈遇卸了口气，当即就想去寻裴渡，才赶到御花园的一角，便见着裴渡负手溜冰，冷眼盯着眉公主踉跄摔倒在了地上，无动于衷又自娱自乐地在附近兜了一圈又一圈。

一旁的小婢女大叫：“驸马爷！公主摔了，您快瞧瞧她啊！”

裴渡：“公主说想自学成才，我不过放任她自己练习罢了。”

“对！我就要自己学！”李怜大喝一声。连滚带爬地在地上挣扎，结果又摔了不下好几次，这妮子是半点冰嬉也不会啊。

沈遇汗颜，正心说捉奸失败，便见着裴渡一个转弯，朝自己嗖地滑过来了，杵自己面前立得稳稳的，笑得没心没肺道：“沈侍郎上差也会摸鱼吗？”

沈遇刚想开口，便见着李怜脱了冰鞋，就着脚袜奔了过来，她一把挤开裴渡，把他推出去滑了好一段，呼吸剧烈红着脸，死死地盯看打量着沈遇。

“……？”沈遇后退两步，被这一出吓得不轻，向裴渡投去个悚然的视线。

裴渡无奈，冲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示意眉公主现在犯着傻病呢。

沈恶人天真一笑，毫无作为凶手的愧疚。正欲开口，却不料突地被眉公主给捧了脸，小妮子竟毫无之耻心对他唇峰一吻。

惊得沈遇一个后撤，瞪直了眼捂着嘴，半天没反应过来情况。——他他他居然被个要跟自己抢相好的人给亲了？

“你生得好俊，当本公主的驸马爷吧！”李怜露出个比沈恶人还天真的笑来。

这就是报应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裴渡险些脚滑没站稳，幸好扶上了隔壁的花坛定住了。

说着，她竟还颐指气使冲裴渡吆喝，立马改了一副嘴脸道：“打今儿起就没你的事了，你走吧，本公主会让秦王哥哥赏你些银钱的。”

“……”裴渡竟一时间说不上高兴还是气恼。

沈遇深吸口气，扫了裴渡一眼。避之不及逃命一般的口吻道：“下官不举，还是让裴督使继续当公主的驸马爷吧。告辞！”

说罢跑了，眉公主和裴驸马追都追不上。

“哎？你跑什么呀！站住！”李怜吼道，压根不被搭理。裴渡只好呵呵一笑道：“公主，就不要强人所难了吧，没听到他方才说自己不举么？”

李怜皱眉看他：“什么叫不举？”

裴渡觉着跟她解释也是白费口舌，于是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