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想欺君(18)
“是,我瞧着那个来送信的乞儿就很不错。”老鸨笑意盈盈,她收到来信时便让人将那个乞儿关了起来,就扔在后院的柴火房里。
“就他。”孙有财还有别的事,交代清楚后便从后门上了马车,一路向外驶去。
竖日,梁温早早就起了身,换上一身官服去了衙上。
时辰还早,尚未到县衙上衙之时。梁温候在大堂,视线正对着堂外。
一个身量瘦弱的衙役来了,见到梁温后便候在她身边,梁温对他有些印象,那日公堂上为她递话和呈送证据,看着还算沉稳。
梁温又等了一会儿,却再未见无旁的身影,她偏头问他:“你叫什么?”
“张良。”他低声。
梁温记住,在问:“距离上衙的时辰还差多少?”
张良看了看天色:“差不多了。”
梁温指向县衙外的堂鼓:“那就去把堂鼓敲了。”
张良走出大堂,拿起鼓槌,一下有一下敲击着皮制的鼓面。
有几个凑的近,一听见这声便快了步子,却被梁温叫住晾在一旁。
剩下的人来的陆陆续续,见到她后也被拦住晾在一旁。
县尉和主薄来的更晚一些,但他们是上衙途中去了一趟突然倒塌的石桥,已经派人来告知。
一声长喝伴着马蹄落地,挂刀着细鳞的黑袍男子高坐马上,梁温携众人而出。
那人从怀里掏出刺史腰牌,面向梁温道:“徐刺史昨夜接到检举揭发,有人状告马县丞,兹事体大,现已派人押走调查,刺史特意让我来告知县令一番。”
梁温拱手:“劳刺史费心。”
他收起腰牌,勒住缰绳:“刺史留话,县令刚上任,难免有顾不到的地方,若是沉疴烂弊不好除,您可以寻到刺史府。”
梁温嘴角勾出不易察觉的笑:“多谢刺史挂念。”
那人传完话后便打马离开,没有丝毫停留。
梁温转身看着挤来挤去的众人:“走吧,也该上衙了。”
没有怪责,没有惩处,众人却莫名心寒。
其实这意思很明显,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梁温这一次的敲打。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这是在借着刺史的官威给他们立规矩呢。
梁温坐镇大堂,处理着近几日的杂事,县衙的公务说多也多,说不多也不多。事务繁杂,好多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像张家那样的案子在少数,十天半个月都遇不上一回。
梁温忙完那些琐碎的小事,便着手写下丰泽县县衙的各项规章,以前种种陋习皆废弃。
等她写完,交给一旁的主薄:“你誊抄出来,让他们每人领一份,给我牢牢记住了,以后行事便按这个来。如有违背,杖三十。”
主薄上了年纪,下巴有花白的胡须,鬓角也泛白。他姓王,丰泽县举人出身,在主薄的位子上待了一辈子,再有几年也该告老。
人倒是安安分分,与县衙官员不甚来往。
能用。
经过这一整改,整个县衙倒是呈现欣欣向荣之态。
梁温将手中事宜分出,专心与孙家攀扯起来。
刺史那边传来消息,马县丞证据确凿,已经入狱。
苏瞿白也知不道干什么去了,梁温一连三日都没见到他的身影。
等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又是浑身狼藉。
如初见他时那般,乱糟糟的头发,指甲缝里都是灰,脚下的鞋子都破了洞,一双眼睛倒是明亮。
梁温打量着他,倒是没见血。
他又是翻窗进来的,梁温正晒着暖阳,被他扰的没心思再躺下去:“你不如改名叫苏翻窗。”
苏瞿白嘴唇干裂起皮,提起水壶想给自己倒杯水,却只倒出几滴水:“梁娘子,赏口水喝呗。”
梁温将软榻旁还没喝过的茶水递给他,苏瞿白接过一饮而尽,不太够,但聊胜于无。
他凑的近,梁温越发嫌弃。
她皱眉,他身上一股子臭烘烘的味道:“你是刚从乞丐窝里爬出来。”
苏瞿白看着手上的污泥,拿起干净的棉布擦拭:“乞丐窝没去过,苦役倒是受了几天。”
“你去哪了?”
苏瞿白也有点受不了:“关内有座矿山,我去探了探,巡查的人太谨慎了,自是要做一身伪装。”
“查到了什么?”
苏瞿白为她答疑:“暂时没查到什么有用的,他们那里采矿与运矿分开了,还没找到机会探查。”
梁温不再看她,透着窗子换气:“嗯,你去偏房等着吧,我叫人给你送水。”
苏瞿白瞧她那副嫌弃样,嘴角便挂着笑,有那么难以忍受吗?
他低头一看,对上自己破了个洞的鞋子,不忍直视。
他收回视线,确实难以忍受。
前路殊途
苏瞿白沐浴完后,打开柜子看到了里面摆放整齐的衣袍,选了一身换上。
苏瞿白推门而出,院子里依旧无人,元宝应该也被她调去了院外。
他在廊下倚靠着凭栏,斜眼看去便与探出窗外的梁温对上了目光。
午后的日光足,斜斜穿透廊下,探到她的脸上,许是有些晃眼,她轻倚着窗的同时还伸出一只手懒散的佯挡,她眼尾偏挑,眼波流转间睫尾轻颤好似蝴蝶尾翼飘转。
苏瞿白摩挲着腰间的革带,不自觉的盯着她看,他未束发,发尾湿漉漉的披散着,偶有水滴坠在脖颈间,顺着皮肤隐入衣领。
梁温早就看见他了,但她没理会,难得今日的阳光足还不晒,就这么舒舒服服的待一会儿,感觉浑身都松软下来。
两人倚窗凭栏,携着暖意的风拂过,发梢的碎发吹得来回晃动,苏瞿白洇湿的发终是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