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想欺君(30)
她眼里蕴了怒意,指尖有些微微发颤。
“所以只要能活着,你就什么都可以?”
“对。”她毫不迟疑回道。
“苏瞿白,你是站在什么立场来说教我?我和你之间除了利用就没别的纠葛了,我如何,你怎样,都是建立在共同利益上的。除此之外,我们与陌生人没什么区别。”梁温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舒了一口气。
苏瞿白笑起来:“梁娘子别生气,那就坚持你自己,努力的活下去。”
梁温觉得他有病。
苏瞿白伸手想整理她歪掉的发冠,却没想到才碰上发冠便坠落在地,金石相撞发出清脆的鸣响。
被束起的发散落开来,垂至腰间。
苏瞿白正好绕到她身后,拿出那支银柄梨花簪为她挽了简单的发,松松散散的,不甚好看。
他的声音响在耳畔,温热的气息喷洒,“梁温,你要记住你今日说的,一个字都不要忘了。”
话音落下,苏瞿白便退开。
梁温眉目冷然:“苏瞿白,你真是病的不轻。”
“对啊,梁温,我就是一条乱咬人的疯狗。”苏瞿白捡起地上的发冠,用衣袖擦了擦灰,拉过梁温的手腕,放在她掌心。
“你确实是。”梁温十分认可他的话,难得他有如此清晰的认知。
“行了,我走了。”苏瞿白一笑,拾起长刀挂在腰间。
梁温目送他,看他翻身而出留下一句:“梁温,下次别在院中睡了,生病会难受的。”
梁温伫立许久,她伸手取下发簪,看了许久握紧藏在袖中。
疯狗,怎么就偏偏咬了她一口。
太讨人厌了。
梁温走回桌案旁,被水杯里乱动的身影吸引。
天色昏暗下来,她弯腰低头凑近才看清,瓷白的水杯里有着一只两指大小的乌龟,杯子里盛满了清水,乌龟扒着杯沿晃动着脑袋。
梁温将它从狭小的空间里解救出来,放在桌上,水渍从乌龟身上留下,随着它爬行的路线留下一路痕迹。
就在乌龟爬到桌案边缘时,梁温才伸出手指抵住它的龟壳,让它动弹不得一点。
乌龟继续爬动它的短小的四肢,发现移动不了后伸脖探脑,见梁温抵住它的壳,口一张便想咬上去。
但它的脖子太短了,够了半天都没咬到。
梁温被它的蠢样逗笑了,“你倒是随你的主子,无论是谁,见到便要咬上两口。他是疯狗,你也是吗?”
乌龟听不懂,它缩回龟壳了,因为梁温一直拿指尖戳它的头。
梁温把它放在掌心,只占了一半,真的太小了。
梁温回了屋子,找了个废弃的瓷盆将它扔了进去,又倒了一层薄薄的清水。不知道它是不是旱龟,便没倒太多水,怕淹死。
乌龟四处乱爬,一点不消停。
梁温对着它威胁:“你这么大点,若是掉在地上,估计也看不到,到时候一脚踩上去,小命怕是保不住。”
乌龟听不懂,继续乱爬。
一点都不听话,和你主子一样。
梁温想到刚才的对话,也不搭理乌龟了。
他在激她。
为什么?
梁温想不通。
她看不透苏瞿白,他好像很想让她活着,但表现出来的又没那么想。
奇怪。
屋内的烛火幽幽,不知哪里吹来了风,使那蜡烛上的火舌肆意摇摆。
元宝又没了影,梁温朝院外喊了一声,却没人回应她。
人呢?
她索性没在管,屋内还有一些苦涩的药味儿久久不散,梁温将窗户开了个小缝,药味儿顿时散了一点。
而苏瞿白则是戴上斗笠,打马向城外离去,他走的晚,城门差点就关上了。
辽阔的旷野上,苏瞿白乘着夜色离去,马蹄落下的重重响声震的地面的尘土都颤抖,尘烟混入空气中,又被风吹落。
沈府惊云
天色微亮,天地间起着薄雾,细密的小雨斜斜穿透白雾,瓦檐珠串似的雨滴哒哒的坠在地上,蓄起一汪积水。
诺大的府院中,却满是嘈杂的声响。
门庭挤满了衣彩鲜亮的丫鬟,脸上挂着焦急的神情,她们齐齐望向屋内,满地名瓷碎片,锦缎衣料。
她们堵住门,伸出白嫩的手拦着一名疯疯癫癫的美妇人,却又怕用力拉扯弄伤了她。
崔嬷嬷端着药快步跑来,几个机灵的丫鬟见了上前抱住美妇人,用力将她往屋内带,压在床上,禁锢住手脚。
崔嬷嬷也顾不得规矩,跪在床榻边,扼住美妇人的下巴,撬开她的牙关,将手中的药喂下去。
美妇人挣扎的厉害,药呛了几口咽下去,剩余的便都被她吐出来,顺着脖颈渗入被褥中。
崔嬷嬷见药灌不下去,便转头急促问道:“柳医女还没来吗?”
“已经去请了,就快到了。”
她又问:“主君呢?”
“主君一早就去了练武场,已经派人去找了,正往回赶呢。”
崔嬷嬷转回头,看见美妇人一脸痴狂样,便红了眼眶:“夫人,您清醒清醒啊。”
被崔嬷嬷唤作夫人的美妇人正是幽州节度使沈巍的妻子——卫云颍。
她是先太子胞妹,原姓李,后兄死子逝后便随了母姓,改唤卫云颍。
柳医女赶来前,崔嬷嬷又给卫云颍灌了一碗汤药,这次倒是没撒出来多少。
卫云颍挣扎的力度逐渐变小,疯狂混沌的意识平和下来,擒制着她的丫鬟们渐渐松开手脚,被崔嬷嬷调换出门。
崔嬷嬷看卫云颍的眼睛不断的流泪,目光呆滞,愣愣的一动不动,心里疼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