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想欺君(77)
梁温多问了两句:“这府上的信鸽都由他一人饲养?”
“是,他看起来虽然矮矮小小其貌不扬,可一手饲鸟的本领别人还真学不来。府上的信鸽被他养的溜光水滑的,平日里最听他的话。”
梁温嗯了一声,回了院子。
天才破晓,梁温在门口送别苏瞿白和常瞑河。
天色呈蓝灰,夹杂着一点白,阴阴的。
几人没再多言,苏瞿白和常瞑河跨马而上,握紧缰绳,夹着马腹就走了,身后数十位常服挂刀护卫紧随左右。
梁温看了许久,长街上人影渐密,她才堪堪收回视线。
转身时眼角余光看到蓝灰的天划过一道灰影,待她细细看去却没看到什么。
她停在原地,眉头微蹙。
应当是最近忧思过虑,眼前都莫名出现残影了。
梁温才踏进府门,太子身边的侍从便迎上来:“县令,殿下找您。”
“走吧。”梁温一瘸一拐的往主院赶去。
院中依旧和梁温见过的那样,数不清的护卫守着。
李恪身穿大氅坐在院中石桌前,石桌上放着一盘残棋,他的手里还执着黑子。
梁温行礼起身后粗略扫了眼,白子要输了。
“会下棋吗?”李恪丝毫没有看她,专注的看向棋局。
梁温看向那盘棋:“略懂。”
李恪懒散的将指尖的黑子扔回棋娄里:“看出什么了?”
“白子要输了。”梁温顺着他往下说。
李恪这才看她:“能瞧出来可不像是略懂啊?”
梁温不接话,李恪也没打算让她开口:“这局残棋是我与苏瞿白一同下的,他还没下完就走了,怪不尽兴的,如今你来了,便替他下完吧。”
院中偶有落叶飘下,天更阴了。
梁温坐在李恪对面,身旁的秋霜将拐杖拿走。
她拿起一颗白子落在纵横交错的棋盘上,李恪看她下的这个位子格外有意思,不像是深思熟虑才放下,更像是随意的放。
“认真点,若是你赢了,孤许你一个承诺。”
李恪随口一句,梁温却上了心,认真了几分:“殿下说的可是真的?”
“孤说过的话从不收回。”李恪落下一子将白子又吞杀掉,在他看来,梁温根本赢不了。
这局棋,白子必输。
梁温又问了一遍:“无论何种方式,只要赢了就可以是吗?”
李恪轻笑一声,这棋无论怎么下都不可能赢了。世上哪来那么多绝处逢生,逆转时局。
他笃定的点头:“没错。”
梁温也笑了,近些日来她头一次笑。
李恪看好戏一样看着她,却见梁温并没从棋篓里拿出棋子,而是用手指将棋盘上的黑子一一拿走。
“呵。”李恪看笑了,这确实是他没想到的。
梁温毫不谦卑道:“殿下,结局已定。”
李恪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梁温多问那一句的含义。
“谁教你这么下棋的?”他扔掉手里的黑子,向前俯身,一双眼有些发利。
“没人教臣。只是臣的祖母说过,永远不要把自己困住,若是被困住了,不论用什么法子,都要为自己杀出一条路来。”梁温也同样看去,丝毫不惧。
李恪定定的看着她,随后站起身来:“你的祖母倒是个有意思的人。”
“孤说过,但凡开口从不收回。这次算你赢了,好好想想你想要什么,想到了告诉孤。”李恪揉了揉手腕,又抬眼看了眼灰蒙蒙的天:“这天可不太好。”
话落,他便往里屋去了。
梁温只身留在院中,秋霜拿来她的拐杖。
梁温缓缓叹气,将棋盘上的棋子捡回棋篓,随后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柔软的皮毛蹭过她的脖颈,更加衬得她肤色欺寒赛雪。若是脸颊上在有些肉,就像是高门府中养出来的贵公子。
不,若是换上襦裙,就是高门贵女。
她的行止间依旧缓慢,才掠过府上的小花园,天地间便有簌簌雪花飘落。
细碎的雪才落在地上便化了去,梁温停下,伸出手掌。
一片都接不住,没有雪花愿意落在她手上。
下雪了,她想。
这是她来之后的第一场雪。
不大,纷纷扬扬的,好漂亮。
应该再大些,最好将天地裹上,将那些腌臜、不堪、污浊通通掩盖,然后随着雪化时一齐流掉。
梁温才想将指尖收回,便有一粒雪要落在她掌心,可惜,过堂风吹过,那粒雪飘走了。
她的视线紧紧追着,直到再也找不到。
会吹到他那里吗?
这过堂风吹的久,吹的远。
朔朔寒风刺骨,苏瞿白的眼睫上落下一粒雪,随后便化成了水。
马背颠簸,那滴水珠终是坠落。
“下雪了。”
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的常瞑河有些兴味的伸出手:“这样好的景就应该备上火盆和清酒,好好畅饮一番。”
空旷的原野上,枯树上还有些没掉的叶子,焦黄的土地被黑沉的天映的发青。
苏瞿白手上缠了布条,面上覆了面巾,只露出俊逸的眉眼来。
他勒住缰绳,马蹄上扬,嘶鸣声响彻天地。
他横腿下马,走到一棵枯树后坐下,敞开胸膛,绑着的布条透出血迹。
苏瞿白垂着眸子把脏了的布条扯下,将药粉洒在肩上的伤口。
跟着的数十人照做,同样勒紧缰绳下马。
常瞑河舒展臂膀:“先用干粮,歇会儿咱们再走。”
随后晃晃悠悠来到苏瞿白面前,倚靠着树,肩头上落了些雪。
“你这又是何必呢?本来身上就带着伤,还骑得飞快,你这伤口不崩谁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