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想欺君(82)
苏瞿白将她抱起,放在地面上。
懂医的人立刻上前摸脉,从怀里掏出止血的药来,撕开梁老夫人腹部的衣料,将箭拔出。
待他处理好,转头对着苏瞿白道:“伤的太重了,若是日夜兼顾往回赶,说不定梁县令还能见上最后一面。”
苏瞿白攥起他的衣领,压抑着心头的怒火:“再想想法子,她不能死。”
那人不语,苏瞿白思绪回笼,撒开了他。
他站起身,落在他身上的雪掉落:“你备上几辆马车,带着他们回去。”
说完,转身就要走,被常瞑河一把拽住手:“你呢?你要干嘛去?”
苏瞿白异常冷静,他黑沉的眸子掩盖了愤恨:“我去给梁温要个交代。”
常瞑河自知劝不住他,只能让人跟着他一块,对着他挺拔的背影道:“别冲动,梁温还等着呢。”
苏瞿白没回话,就这样踩着混着血迹的积雪走出。
惶惶惊夜,注定有人难眠。
这雪下的可真不是时候,将所有痕迹都遮掩了去,苏瞿白带着人一路向北疾行。
不久,县衙门口也多了数十辆北上的马车。
骑得那样快,雪地上留下辙痕,又被风雪覆盖。
远在河东的梁温猛地惊醒,她又梦到那个稚童了,不过,这次她看不清稚童的脸了。
闭着眼睛回想了许久也没想起来,好像记忆都趁此模糊了一般。
屋内的烛火都熄了,梁温坐起身来,就这样静静的坐了一夜。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心里慌慌的,将那颗佛珠拿出来攥在手里。
咔嚓一声,掌心的佛珠出现裂纹,横跨那个小小的温字,碎成了好几瓣。
梁温愣愣的摊开手掌,看了许久才动手想要将它拼起来。
一次又一次拼起,一次又一次碎裂,好像怎么都回不到那个完整的珠串了。
她不动了,就那样摊开手,看着那个成色极好却碎成几瓣的佛珠。
冬日的夜再长也会过去,浓重的墨色过了一遍又一遍清水后重回纯白。
门窗上透过光,明晃晃落在她身上。
她浑身僵坐的有些麻痹,收紧手指,却不敢握的太紧。
她想,一定是握的太紧才会碎的。
碎碎平安。
岁岁平安。
这是好兆头。
对,碎了就保平安了。
等祖母回来再朝她讨要一个就是了,祖母垂爱她,定是舍得给的。
但是为什么心里会空落落的呢。
她不知道为什么,天亮后就固执的站在府门口等着,候着。
同样候着,等着的苏瞿白就这样直挺挺出现在沈巍的府邸门口。
府门大开,沈巍从内走出,随着他一同走出的护卫瞬间将苏瞿白等人团团围住。
苏瞿白的人丝毫不惧,两方人抽刀相对。
沈巍站在台阶上:“苏少卿登门有何贵干?”
苏瞿白没下马,眼中翻滚着怒意,冷着声道:“我来找你讨人,要个交代。”
沈巍听着这话没怎么明白:“什么?”
“县衙昨日遇刺,梁府上下一百多口人尽数被杀,这个交代你说我要不要讨?”
沈巍皱眉,藏在袖口的手紧攥成拳,眸色微动,沉着脸:“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是我的人杀的?”
“我没说是你杀的,但却是你的人杀的。我此行来,只要谋杀梁府一百多口人的刽子手。其余的,以后再说。”
沈巍看着他:“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给你?”
“就凭梁老夫人是梁旭川的母亲,就凭梁老夫人是梁温世上最后一个亲人,就凭梁旭川于你的恩情。当年替先太子收尸的是梁旭川,要不是他,你连先太子的尸首都见不到。要不是他通风报信,你还在幽州肆意快活,丝毫不知先帝对你的杀心,没有梁旭川你早就死了。”
“如今,你又害的梁旭川敬爱的母亲丧命,你到底有没有心?”
“你的情义呢?你的原则呢?你的礼义廉耻呢?”
“多年身居高位叫你忘了年少时的豪言壮志了?”
苏瞿白强压着喉间的哽咽:“沈巍,你动谁都行,但不能是梁家的人。你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不是你的太子殿下,不是你的国,是梁旭川。”
沈巍一字一句听着不曾动怒:“我会将人给你。苏瞿白,我和梁家的事你管不着。”
他转身朝里走去,围住苏瞿白的一干人等也入了府。
门口,沈巍沉着声音道:“去把孙磊叫过来。”
隔着一道门,什么声音都藏不住。
孙磊才起身就被徐良请了过来,刚凑到沈巍身边便被他一把掐住脖颈。
沈巍眼尾有些红,眼里遮不住的怒意:“谁叫你违背我的命令?”
孙磊艰难发声:“我在……帮你铲除……后患。”
沈巍嗤笑一声,恨不得抽刀赐他一刀,但碍于后面的筹谋才作罢:“你知道的,我平生最恨背叛。”
孙磊知道,若是触及沈巍的逆鳞,一百次都不够死。
不过,谁让他有活着的价值呢。
沈巍将他扔到一旁,背过身去,不想看到他:“那些人呢?”
孙磊被人搀扶着站起来,咳得五脏六腑都要出来了,他根本不在乎那些人的死活,随口道:“就在我府上。”
徐良自是知道怎么做,带着人便去捉拿。
沈巍对着旁边的下属道:“孙家主身子不好,少见冷风,还不将人带回去精心伺候着。这几日风雪大,为了孙家主的身子着想,今日还不不要出门为妙。闲杂琐事交给下人处理,让大夫给他好好养养。”
孙磊就这样被带走了,明面上是幽禁,暗地里又何尝不是一种保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