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想欺君(90)
追风向来是个安静的,但陈虎无聊的日夜打哈欠,叫苏瞿白逮了一次。
不过苏瞿白当时一门心思都放在院内,没搭理他,不然平时定是要他自行领罚去。
常瞑河和李恪也没来打扰他们,梁温和苏瞿白竟真过了两日消停日子,瞬间觉得日子的步调都慢下来了。
不过日子的步调就算再慢,也会悄然过去。
明亮的天泛着蓝,翻滚成团的云悠然飘过。
河东节度使府上府门大开,青石板路上备着一辆马车。
车上的帘子被掀起,露出梁温那张白皙的脸来,日光描摹着她的轮廓,显得有些柔和。
苏瞿白和常瞑河相送,他们视线在空中不断触上又断开。
虽未开口,却又好像说了什么似的。
梁温将帘子放下了,车夫驾着马,悠悠晃晃的碾压在青石板路上。
苏瞿白望了许久,才转身入了府门。
衢都徐氏
河东离衢都相距百里地远,风雪成了最大的阻碍,等到了衢都时,已是半个月后。
临近年关,街上的铺子开的红火,行人面露喜色,走街串巷。
梁温他们停驻在追风盘下的院子里,许久未曾住人,整个院子都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等打理好杂物时已近深夜,舟车劳顿,梁温便让大家早早歇下。
屋内只留一支燃着的烛,梁温躺在榻上,细细思索着接下来的行动。
若是直接登门,太过冒犯。
况且,她也不知徐漱玉是个怎样的人,还会不会顾念那点子微薄的亲情。
未知太多,还得从长计议。
这一丛长就又过了半个月,追风被她派出去打探徐府的消息,陈虎则是跟在她身边一同探查衢都的商户往来。
茶馆里,说书人唾沫横飞,堂木拍案,底下人拍手叫好,喝声连连。
梁温坐在二楼的雅间里,窗子大开,手中捏着杯盏,听着下方传来的热闹。
离雅间不远的凭栏处,几个男人凑在一块,说着闲话。
“你们听说了嘛,徐家那个貌美的小娘子要嫁给余长史了?”
“从哪听来的信儿啊?”
“从徐家门房那里得来的,最近徐家就为这事愁呢,那小娘子正闹呢,死活不嫁。”
“徐家家主不惯是个护家的,在他心里谁都不能越过他去扰他家人吗?”
“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那余长史是方刺史侄子,而徐家不过一户商贾,哪能抗争过去。照我看哪,徐家家主最后还是得把人嫁过去,就算他们徐家有钱,也越不过去余长史有权啊。”那人似是格外感慨。
“谁说不是呢,也是可怜了那个小女娘,花容月貌的,被余长史那样膀大腰圆的人瞧上了,真真是可惜了了。”
“可不是嘛,而且那个小娘子还只是徐家家主二叔遗留的孩子,又不是人家亲生的,中间到底是差了点。”
“是喽,要是我,绝不会因为那点子亲情得罪权贵,这不是自讨苦吃嘛。对了,那个小娘子叫什么来着?”
“好像……叫徐宁吧。”
“可惜了,要是我,我也不嫁,那余长史今年都快而立了。”
几人越说越为徐宁不值,那神情仿佛代入了她去,直觉前路都是黑的。
“我不嫁,我都说了我不嫁。”尖利的嗓音带着哭腔,伏在床榻的软枕上,泪水沾湿。
精致小巧的闺房,碎瓷片打了一地,各式各样的精巧玩意儿都被扔在地上,大敞的门外围堵着伺候的丫鬟。
徐漱玉闻讯而来,他眉眼生的柔和,长身玉立,有些女相。
他挥退那些丫鬟,倚靠在门边,打眼往里瞧:“瞧瞧,怎么掉泪了,真是水做的不成。”
徐宁一听,仰起身来,泪止不住的淌,当真是个水做的女娘。
“哥,你怎么来了?”徐宁抹了把泪,慢慢走到徐漱玉身边,扯起他的袖口,黏黏腻腻的叫了声哥。
徐漱玉见她还止不住的淌泪,用指腹擦拭去:“多大了,这个黏糊劲儿。”
徐宁轻哼一声,将头靠在徐漱玉肩上:“我才及笄。”
是啊,她才十五岁,还小呢。
徐漱玉拍了拍她的肩:“你也知道自己已经及笄了,怎么还一股孩子气。”
徐宁又是轻哼,小声嘀咕:“你养大我,还不允许我孩子气了。”
徐漱玉笑了下,眼中却冷着。
徐宁缓了情绪,松开手,离他远了些。
“又怎么了?”徐漱玉看她那别扭劲儿,心知这是在等他给个交代呢。
徐宁低着头,抠着青葱嫩手上的软肉:“哥,你真要将我嫁给那个膀大腰圆的吝啬鬼?”
徐漱玉见她那样便知她这是委屈了。
他反问一句:“你想嫁?”
徐宁当即又掉泪了,也不说话,迈进屋内,伏下身子抱着软枕又垂泪去了。
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得,从小就这样,若是不顺心,万般法子都不能叫她开口。
徐漱玉坐在旁边,温声哄着:“好了,眼睛该哭坏了。”
徐宁气恼,口不择言:“那就叫我瞎了去,那个吝啬鬼总不会娶个瞎子。”
说完,徐宁便后悔了,怯懦的朝他看去,果然见徐漱玉沉着脸。
她怕了,温顺的将头贴在徐漱玉身侧:“哥,我错了,我再也不说了。”
徐家人丁稀少,当初流放的流放,被贬的被贬,只留下一群半大的孩子,可惜,最大的就是徐漱玉,当时也才七岁,就是万般能耐也守不住徐家遗留的孩子。
没几年,那群孩子就没剩下几个了,再后来,就只剩下三个稍大的孩子,徐漱玉便是其中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