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愣住,而后便垂下目光,躲开了她的目光。
乔姝月心缓缓下沉,深吸了口气,迈步进门。
“吴大夫,让我劝劝他吧。”
吴大夫脸色阴沉,横眉竖眼,猛地抽回自己的手腕,他看着红肿了一片的手腕,忍了忍,终究没当着小姑娘的面骂出声。
他忍着脾气,语气不算和善:“你既是他的主子,便要好生管教,他那伤——”
吴大夫咬咬牙,怕吓着小姑娘,只得吞下了几句吓人的话,“不要讳疾忌医,我又不会害他。”
谢昭凌眼皮一跳,冷嗤了声,转身朝屋中走。
“这臭小子!”
吴大夫抄起药箱就要冲过去。
最后还是刘妈妈和李护卫一左一右将吴大夫架了出去。
房门关闭,只余二人。
乔姝月望着少年的背影,沉默半晌,慢慢走上前,扶着桌子坐下。
“阿凌哥——”
“月姑娘有何吩咐?”
少年恭敬地弯下身,疏离客气地唤她。
乔姝月神情哀伤,心底很不是滋味。
他冷冷淡淡的,他们之间仿佛一朝回到从前。
乔姝月不放心道:“吴大夫为何会来?你身上的旧伤很严重吗?”
答案她其实知晓,那些旧伤不管是从肢体上,还是精神上,都给他带来过不可磨灭的伤害。
陛下很在意她如何看他,所以从不在她面前示弱,对于这些不可改变的过去,他只得将曾经那个弱小的自己深深藏起来,不让她发现。
疤痕在将士的身上是荣誉。
但在陛下的眼中,他视之为耻辱。
前世的陛下总在回避的问题,今生的谢昭凌会坦然地面对吗?
谢昭凌轻描淡写,“不是什么要紧事,不劳姑娘挂心。”
乔姝月慌乱无措,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么冷漠的他。
“我,我对你没有坏心,那个画像,我——”
谢昭凌倏地站起身,垂在身侧的双拳紧攥,他克制着,隐忍道:“姑娘若无吩咐,便请回吧。”
哪怕是来乔府的第一夜,她跑到他的房中,也没听过这种逐客令。
小姑娘顿时红了眼圈。
她茫然站起来,看了看门,又看了看他。
她深知,若是轻易踏出这道门,往后再想靠近,就是不可能的事了。
乔姝月咬咬牙,勇敢地朝他走了两步,如初见那时一样,一把拽住他的袖子。
她眼睛里含着水雾,仰起头,“你不愿听我也要解释,我说过不喜欢误会过夜的。”
“我能做预知梦,这你知道的,这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悦泉楼外那一面的确不是我们的初见,”她将不可提之事尽数隐去,换了个能让人接受的说法,“我在梦中见过你,因一些缘由,我必须要将你救下。”
“什么缘由。”
那自然是爱你呀。
乔姝月犹豫了下,摇头,“这……暂时还不可以告诉你。”
谢昭凌“嗯”了声,没再追问,他垂眸看向被人抓着的那只手,到底没将衣角抽回。
他不反抗,就是愿意听她的解释!
乔姝月心底燃起一丝希望,激动得眼睛里强忍的一行泪扑簌簌滚落下来。
谢昭凌愣了下,眉头微微蹙起,他迟疑片刻,抬手握住她的手,扶着她坐下,自己则站着。
乔姝月抬手抹了一把眼泪,也不管有用无用,将心里话一股脑全都往外倒。
“我不知道你心里是如何想我的,可我要同你讲清楚,因为看到了一些未来,所以务必救下你,将你带回来好生照顾。”
她低下头,闷闷不乐:“或许你会觉得我所说并不可信,觉得我虚伪,觉得我在骗你……可我对你保证,我对你没有任何不轨之心。”
两人之间,一向都是只要她说,他就相信。
可是此事在他心里实在重大,他没办法忽视。
谢昭凌转身走到窗边,将窗子打开,手撑着边缘,低头思索。
发现那张画像,他首先想到的只有“敌人”这一个可能,在得知是她那一刻,他一直以来的从容与冷静全都坍塌溃败。
若是旁人,再穷凶极恶的敌人他都无所畏惧。
可若是她……
他无法欺骗自己。
他不愿与她为敌。
如今她的解释看似毫无漏洞,叫他的怀疑减弱许多。
然而本能在作祟,身体里藏着一只谁都不信任的猛兽,在他耳边怒吼——她说什么你就信吗?当初你的养母也曾温柔待你,可后来呢?
伪善面,温柔刀。
她可信吗?
他真的能信吗?
“阿凌哥哥,我若有一句假话,就——”
“姑娘。”
少年嗓音低哑,打断了她的毒誓。
他手扶着窗牖,回过头,眼中的犹豫与挣扎都坦露在她面前。
“月姑娘,你再多说几句吧。”
他轻声恳求。
再多说几句,他就不再动摇。
乔姝月蜷着一条腿,一蹦一跳到他面前,扶着他胳膊站稳,目光坚定。
“那我告诉你,预知梦里乔家会遭大难,我不想让灾祸发生,所以想尽办法想阻止那样的未来,二哥的事便是最初乔家迈向深渊的第一步。”
“事关家族生死存亡,我没有告诉父母,没有告诉众兄长,没有告诉跟了我十年的贴身婢女,只告诉了你。”
“梦里的你很厉害,没有你解决不了的事。人也很好,会帮乔家。”
“我怎么能错过你这般厉害的人物?必然要在你微末之时便伸出援手,让你站在我这一边。”
乔姝月想起刘妈妈曾说过的话,她说谢昭凌不轻易相信旁人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