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擅权衡利弊,总是下意识以恶度人,哪怕她曾经劝过他许多次,他也难改掉这个习惯。
她此刻无法对他动之以情,便只能说些会令他觉得安心的话。
“我为你做的一切事,皆有目的,你理解为利用也好,认为我自私也罢,我觉得自己没有做过坏事。你如今生活得很好是事实,对吗?”
“我虽想让你帮我,但……未曾强迫过你。”乔姝月哽咽了声,情不自禁,第二次扑进他的怀中,她双手圈着他的腰,头埋在他腹上喃喃,“你一直都有离开的权利,我不拘着你。你可以拒绝与我合谋,即便你不选择在这条路上继续下去,我也……我也不会说什么的。”
谢昭凌手撑在窗边,没有碰她,头偏向一旁,默默平息内心翻滚的情绪。
她心口如一,说得皆为事实,他无从反驳。
选择权一直都在他这里,是他心中生出贪念,竟然心甘情愿想留在她身边。
她说的话若是放在从前,都是他最喜欢听的。
两者之间,无关情分,只谈利用。就像郑丰南那样,令他踏实,安全感十足。
小菩萨真了解他,知道他对什么样的理由无法抵抗,知道说什么能留下他。
然而……
他竟生出些许不甘。
并非不甘被她利用,而是不甘于,她竟真的只是因为利用才救的他。
还不如把他当做一只猫儿狗儿,当做街巷里那个被人欺凌的小童。
他可以做郑丰南的刀,却不甘愿只做她的剑。
“阿凌哥哥,你说句话嘛。”
小姑娘趴在他身前,一双清泠澄澈的眼眸专注地望着他。
叫他哥哥,那他也该有点为人兄长的样子。
谢昭凌微微低头,将人从自己身上拉下去。
乔姝月站稳,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看着他默不作声,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
待他将纸张展开,乔姝月瞪大了眼睛,“……这画像你还留着?”
“嗯,我找了作画者三个月。”
乔姝月心虚地低下头。
谢昭凌睨着她,淡声询问:“这当真是你亲手所画?”
乔姝月扒拉下他的手,仔细看了一遍,“嗯,是我。”
“好。”
谢昭凌将画纸折好,塞回怀里。
乔姝月看不懂了。
好什么?他还留着做什么?
她张了口,正欲追问,却见少年扫她一眼,一言不发,越过她回到桌边。
他拿起那把攀云剑,转过身来,“这把剑,太过贵重。”
这是何意?一副要归还给她的样子,下一句难不成是“我身卑贱,不配拥有”?
不要啊!
乔姝月心头猛地一跳,慌张地奔向他,她向前伸手,想要将他递过来的剑推回。
谁料他只是单手拿着剑,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而后飞快地将剑换到另外一只手上。
小姑娘扑了个空。
谢昭凌一手接住她摇晃的身子,另一手掂了掂剑的分量。
他低头浅笑,温柔了声音:
“我以后,都用这把剑保护你。”
第45章 第 45 章
【45】
以后……都用这把剑?
以后的意思是……
乔姝月眨了眨眼, 唇角不可抑制地往上弯。
“嗯!要保护好我啊!”
两人和好如初,谢昭凌将乔姝月一路送回房间。
由于今日谢昭凌缺了一堂课,乔姝月便又有了借口将人拐到房里上“私塾”。
可惜今天在学堂时, 她因为身侧无人,心不在焉, 也没好好听讲。
所幸她还有前世的积累,于是结合着从前的积累,教习过程还算顺利。
谢昭凌托着腮, 一手拿着毛笔, 假装没发现她磕磕绊绊的讲学。
第一遍略讲结束, 两人对面而坐, 各自进行抄写,一时间寂静下来。
谢昭凌眼睛落在字里行间, 思绪却逐渐飘远。
他忽然问道:“在你梦中,我是那样?”
乔姝月茫然抬头, “哪样?”
“画中的模样。”
乔姝月颔首, 她顿时领悟他的意思, “是和你有些差别, 不过那的确是我印象里的你。”
他们两世相遇于不同的年龄阶段,不同的境况之下,自然会有不同。
她可以靠着成年以后的样子绘出他少时的样貌,却无法精准把握他的面部神情。
陛下温柔的模样太深入她心,所以画自然而然就……
怕他揪着这一点不放, 继续追问,她赶忙扯开话题。
“本来第一次见你我就要去救你的, 但不凑巧,被大哥四哥撞见了。我那会对四哥的印象……”乔姝月面色古怪, 压低声音,“我跟你说实话,你别去跟四哥告状啊。”
得了少年的应允,她才道:“我那时很怕他的,觉得他深不可测,那也不能怪我,谁叫他老是和大哥在一处,一丘之貉!我不敢跟大哥说的事,自然也不能让四哥知晓。”
一丘之貉?
谢昭凌迟疑地看向她,“应当是志同道合,意气相投吧?”
乔姝月哦了声,“差*七*七*整*理不多嘛,你听懂了就好。”
她乱用成语并非一日两日,谢昭凌显然也已习惯,他无奈地扶额低笑。
“我当时病着不能出门,就画了你的画像让李成出去探查。得知你受人欺负,我恨不得立马冲过去,可是不行啊……除了二哥,其他人我并无把握。我总不能前脚刚带你出来,转头你就被父兄扭送官府吧。”
乔家不收来路不明之人,尤其他还是从悦泉楼出来的。
想到自己那个迂腐老旧又刻板严肃的父亲,乔姝月幽幽叹了口气,放下笔,苦恼地揉了下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