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凌低垂了眼睫,轻声道:“抱歉,忍不住。”
他日思夜想的人,回京后是一定要先见到的。
“那你更该正大光明的!”
光明正大拜会她的父母,诉说自己的情意,再真诚求娶,坦坦荡荡,才叫不委屈了她。
谢昭凌沉默半晌,肩膀的力卸了,无奈道:“乔御史对我不满。”
连他曾经在乔府做护卫这事,乔父至今都心结难解,总觉得自己瞎了眼,识人不清,招了个不三不四的人进家门。
难道他如今军功在身,在乔父眼里就不一样了吗?还是一样的,他依旧是个说不明身世,来路不清不楚的人。
若他坦荡地表露真心,被乱棍打出去还是小事,若惹恼了二位长辈,往后都不准他进门,连见面的借口都没有了,那又该如何是好?
总不能次次都靠他翻墙进来,或者约她出去私下会面。
那才是真的辱没了她。
“父亲素来如此,他看中门第,你么,他自然瞧不上。”乔誉看不惯他这副气馁的模样,嫌弃道,“怎么,父亲看不上你,你就放弃了?”
“我不会放弃,除非我死。”
“那你还顾虑什么?”
顾虑……
京中各方势力。
以及,他对自己的身世多少有了些眉目。
谢昭凌仰头望着天空,坦诚道:“我总得先把自己的麻烦解决干净,总不能连累她跟我受苦。”
“你好意思让她继续等你?”
“我会先同她说清楚,她若不愿……我再想想办法。”
与师父说不出口的话,对着乔誉却能坦露。
当初他帮着乔誉出主意,乔誉欠他的人情,如今也该还一还了。
“我可不会帮你。”
乔誉瞬间就看清他的盘算,脸色难看,甩袖离开。
谢昭凌低声笑出声,对着乔誉远去的背影,拱手行礼。
“多谢四公子。”
“……”
这人真是一如既往地让人不喜。
**
转眼到了四月十六,乔姝月及笄的日子。
乔姝月一早便单独接了几个好姐妹回木兰院,陪着她一起做笄礼前最后的准备。
褚氏在正门迎接宾客到来,这次请的都是与乔姝月交情不错的世家千金,还有同褚氏交好的几位夫人。
乔家无意结党,在宾客名单上慎之又慎,反复斟酌,筛选过好几轮,才最终确定了这些人。
褚氏招呼着众夫人入席,看到自己的手帕交,连忙笑着过去。
“姝月长大了,你这又多了一桩操心事。”赵氏一来便打趣道,“我瞧今儿人不算多,怎么,怕了?”
褚氏无奈笑道:“不在名单上把好关,回头那些不相熟的夫人若带了儿子来,我是迎还是不迎?”
其实早在月前便有几家夫人在打听,心思昭然若揭,褚氏没给她们机会,都用场面话挡了回去,一律都回绝了。
说话间,少夫人陆思芸正将宾客往内厅引,路过两位母亲,笑意盈盈地福了福身。
褚氏慈爱地拍拍她手臂,“辛苦你了,等会儿我就过去。”
“母亲不急,儿媳能应对。”
陆思芸没说两句,便又忙开去了。
褚氏这才对赵氏道:“芸儿是我看着长大的,她与叙儿青梅竹马,她嫁到乔家来,你自然放心。只是我那小女儿……”
赵氏闻言也叹了口气,“从前有个……有那人在,谁敢与姝月走得太近?如今倒是轻松了,可姝月也愈发不爱出门,去哪儿认识青年才俊。”
说起柳步亭,褚氏面色一变,赵氏见状便不再提,与她并肩往里去。
“思蓁呢?怎没见她?”
“天没亮就醒了,吵着闹着要去找姝月,比她自己及笄都兴奋,这会儿怕是在木兰院里上蹿下跳呢。”
……
木兰院。
陆思蓁托着腮,两眼泪汪汪,拉着乔姝月的手,依依不舍道:“及笄之后便能议亲,也不知往后便宜了哪家的臭小子。”
施芊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乔姝月一眼,也跟着重复一遍:“是啊,便宜了哪家臭小子呢。”
她语气奇怪,惹得心思敏感的林韵频频看向她。
几人正说着,刘妈妈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这药熬了一个时辰,是以刘妈妈并未见到梳妆的全过程。乍一眼看过去,还是会被乔姝月的容貌惊艳到。
刘妈妈感慨了声:“姑娘真美。”
玉竹得意洋洋地扬起下巴,自豪道:“那可不,也不看是谁的手艺。”
众人皆将视线落了来。
只见少女对镜梳妆,面颊羞红,一双乌润的瞳眸中漾着水波,雾气溟濛,瞧人一眼,便能勾得人心头发痒。
林韵看得挪不开眼,陆思蓁拉着她的手哀嚎,嚷嚷着自己为何不是男子,若是男子就能将她娶回家了。
闹得乔姝月直笑话她:“不管你那个在老家指腹为婚的表哥了?”
一提表哥,陆思蓁也难得露出几分羞赧来,她恼羞成怒,言说两个都要也不是不行。
这边打闹,那边施芊嗅着汤药的味道,微微蹙眉,走到刘妈妈身边,小声问道:“伤寒药?”
刘妈妈点头,“前几晚误饮烈酒,吹风受凉了。”
“饮酒……她心里有事?”
自从那人走后,乔姝月一直很爱惜自己的身子,滴酒不沾不说,更不会夜里跑出来吹风。
刘妈妈笑而不语。
施芊却读出了几分暧昧,神情恍然,半晌,琢磨明白,捂着唇轻笑了声。
难怪,今日一大早就一副忐忑紧张的模样,眉梢眼角尽显小女儿情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