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知放下了剑,抱着婴儿,痛哭不已。
后来易知带着婴儿四处躲藏,躲避部族的搜寻。
没了黎笙,他不想再回到那个满是黎笙生活印记的地方,他也无法再回去了。
部族血脉,不容有污,因此这个孩子的存在务必要死死瞒下来,否则就会被他的师父,他们第一部族的大巫师施以火刑处死。
易知带着小主人,直到他两岁。
原以为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了,然而命运再次愚弄了他们。
易知带着他去看病,碰巧又遇上追兵,易知无法,只得将他留在医馆,自己出去引开追兵,临走时特意留下银两,嘱咐巫医定要将人妥善照料。
等一日后再回去,却被医师告知,来了一伙人,将小主人带走了。
易知以为是南黎国的人找来,他没再与那巫医纠缠便急冲冲寻人去,他哪知那巫医起了歹心,将人卖了。
“后来属下便一路寻到了西京,想法子进了皇宫。”
他自小便擅权术一道,况且他是大巫师之徒,有些本事在身上,于是他渐渐地在西京混出了些名头,连皇帝都对他言听计从。
唯有站得足够高,才能望得足够远,才更方便他去追寻想要找回的人。
本以为这一辈子就在茫然无望的寻找中度过,直到死去,到底下向大小姐赎罪,怎料峰回路转,他竟在皇宫中见到了他。
“快二十年了,小主人,”易知的额头抵在地上,声音带着兴奋过头的颤抖,“属下终于寻到您了。”
易知讲了个漫长的故事,谢昭凌听罢,久久难言。
易知两眼通红,期盼地望过来,“小主人,您……您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有关谢昭凌回京后的一切,他多少有所耳闻,知晓他深受皇帝重用,还与乔氏女有了婚约。但关于他的幼年以及少年,还知之甚少。
想想也知不可能过得好,易知一想到小主人孤苦伶仃,受尽苦楚,眼底就迸发出骇人的杀意。
谢昭凌没有问对方是如何认出自己的,想来是今日在宫中,御医为他疗伤,他脱下衣袍时,后背的胎记被易知看到了。
当时的国师面上看不出端倪,从容冷静地去处理了后续。
与此刻在他面前痛哭流涕,神情激动的判若两人。
能从南黎的巫师摇身一变成大昌的国师,此人实力不容小觑。
“所以,我的生父,确是柳关山无疑?”
“是。”
谢昭凌绷紧的肩膀垮了下去。
国师说他恨不得柳关山去死,但又不愿意让他轻易去死。
他这些年向着柳家,为的就是养蛊。他怨皇帝,更怨柳关山。
于是他暗中与柳氏勾结,扶持二皇子,偷偷搜集了不少柳氏的把柄。
他令柳关山无法生育,挑唆柳关山与柳氏的矛盾,让他们内斗,坐收渔翁之利。
他还拖垮了皇帝的身体,并以慢性毒药害死了太子。
甚至于二皇子、柳贵妃,他们都不知不觉地中了易知的圈套,只待时机合适,就叫他们都到底下去给大小姐陪葬。
柳氏一族,一个都别想跑。
只除了柳氏的小少爷柳步亭的死不是他做的,真凶是谁他没有去查,既然已经死了,也省得他再费功夫。
谢昭凌恹恹的,易知看出他精力不济,想来是骤然得知真相,心绪难平。
易知叹了口气,“属下今夜贸然来访,仓促了些,实在是见到小主人,难以克制与您相认。也罢,今夜已深,您好生休息,待您回头得空,属下再来。”
易知悄无声息地来,又神不知鬼不觉地走了。
谢昭凌神情麻木,僵着身子,木愣愣地走回到内间,在榻上坐下。
他该睡了。
于是就这么躺下。
躺到半截,又起身,将鞋袜脱掉。
外袍却忘了脱,第二次仰躺到榻上。
睁着眼睛,望着房顶。
房间里的灯忘了吹,有些过于明亮,刺得他眼眶发酸。
他盯着虚空中那一点,不知耗到几时,竟是慢慢地睡着了。
扭曲的梦境中,是腊月寒冬。
风像小刀子一样从人脸上刮过,冷得人牙齿打颤。
谢昭凌看到自己通身穿着玄色长袍,上有金线龙纹,脚踩着黑色蜀锦踏云靴,沉默地穿行于不见光日的地牢里。
狱卒打开一间牢房,恭恭敬敬,诚惶诚恐地退下。
谢昭凌站在门口,没往里进,看着里头穿着囚服,形容狼狈之人。
两人相顾无言,谁也没说话。
枯站了半晌,囚犯佝偻着身子,慢慢跪了下去。
他作恶太多,谢昭凌容不下他,将他赐死。
这是最后一拜,拜完他就要上路了。
柳乔两家多年的恩怨纠葛,少不了易知的推波助澜。
他们于边关相认以后,悲剧已成定局,乔氏死的死,逃的逃。
谢昭凌听了易知这些年的所为,心中没有一点波动。
只在易知的协助下,将生父杀死,并吞吃了他所有的势力,为生母报了仇。
意外收到乔四公子的来信时,他才对这个家族投注了视线。那时他知道了,乔氏还有一个女孩。
乔四投诚,带来了许多他需要的情报,乔四唯一的条件便是,希望他可以早些入京去救她。
谢昭凌想,既然易知一切是为了他,那他自该将此间恩怨彻底终结,那个女孩他得救,权当替生母留下的唯一的心腹减轻些罪孽。
于是他答应了。
后来又遇到一个叫褚玄英的战将,两军对阵之际,那人投降,带着将士投靠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