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往后见着我家少爷恭敬着点,长着点眼。”
他说着,打开盒子先瞧了一眼,而后才举到小童的头顶,手一翻,盒子里的东西扑簌簌往下落。
啪嗒,嘶嘶——
令人作呕的蠕动的声音直往人耳朵里钻,有一只黑色的东西掉到男童脸上,一声惨叫响彻云霄。
乔姝月只觉得眼睛发痛,后脊慢慢爬上一股凉意。
这场景说不出地眼熟。
有蛇和蜈蚣!!
玉竹没忍住后退了步子,踢到石子,顿时惊扰了街巷中的人。
柳步亭漫不经心回头,看到来人,眼前一亮,慢慢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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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滑的河边,乔姝月被逼至绝路。她带的人本就不多,此刻皆被人制住。
耳边是婢女的呼叫声,乔姝月面色肃静,眼底含着浓重的恨意,死死盯着面前这个曾将她带入地狱的人。
“月妹妹,真是巧,竟在这儿碰上,你说咱们可不是天赐的缘分吗?”
柳步亭欣赏着女孩绝境中坚毅倔强的表情,只觉得心被挠得奇痒难耐。
乔姝月一言不发,厌恶地偏过头,她清楚柳步亭的性子,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但凡给他一个正眼,他都能感觉到愉悦。最好的办法就是忽视他,当他不存在,他才会感到挫败、愤怒。
前世她便是这么对他的,因此吃了不少的苦头。但那又如何,比起在仇人面前讨好卖乖,她更宁愿粉身碎骨。
在她的漠视下,柳步亭果然渐渐没了笑容。他看着女孩的侧颜,忽得想起那日在乔家。
不知何时,她的性子忽然变得很“倔”,似乎就是那一场落水生病后,她便不会在他面前露出笑了。
哪怕是客套的、疏离的笑,她也不再给。
落水……
或许再落一次水,那个听话的、乖巧的她便又能回来了。
鬼使神差地,柳步亭往前一步,温柔地道:“月妹妹。”
乔姝月下意识后退,脚底踩到河边湿润的泥土,险些一滑。她环顾四周,心下一沉。
若是逃跑,或许只有身后这条路可选。
柳步亭低声下气:“月妹妹,莫要误会,方才你所见并非事实,那小子将水泼在我身上,你看,我的手都烫红了。”
“小惩大诫,此乃御人之策,等月妹妹长大些就懂了。你若不威严些,便是个人都能骑到你头上,令你颜面无存。面上无光,岂不是令家族受辱,你看,让家族蒙羞,这如何使得?”
乔姝月没忍住斥责:“歪理邪说,你只是在给自己的残暴找借口罢了!”
柳步亭笑眯眯的,“你肯理我了。”
他令人恶心的嘴脸叫乔姝月直反胃,她终于将目光落到他身上。
憎恶与怨恨毫无遮掩地显露出来。
双目如被亮光刺痛,柳步亭脸上的笑倏地消散,他微微眯眼,忽然来了一句:“看来那日对你的惩罚还不够。”
凡是被他规劝过的,无一不知错悔悟,知道该用何种态度面对他。
唯有一次失手,便是在乔姝月身上。唯有那次……
惩戒不够,所以她此刻竟敢这般违逆他。
那日为何掉出来的会是果子?柳步亭离开以后便想明白,是那卑贱的下等家仆搞的鬼。他在一个下等奴手里失手,这是他人生中最耻辱的时刻。
柳步亭目光阴鸷,“今日那个下等奴不在,正是月妹妹脱胎换骨、知错改错的好机会。”
看似跳脱的一番话,却叫乔姝月猛然意识到不对。
难怪巷角那一幕会觉得眼熟,那分明就是不久前柳步亭才在她身上用过的手段!
可那日砸下来的并非蛇虫,而是果子。
蛇虫她只在谢昭凌房里见过。
果子……那日谢昭凌背着个竹筐,应是去摘果子的。
乔姝月眼眶微热,轻咬住唇。
是他吗?是他偷梁换柱,偷偷保护了他。
他一声不吭,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守护她。
前世亦是如此,她的陛下像个英雄,替她挡下无数质疑与埋怨,将一切攻向她的利刃都化解,若无其事地,将她庇护于羽翼之中。
柳步亭见她如此动容,还以为她终于恐惧、臣服于他。
他想着,合该如此。
这样脆弱又坚韧,娇嫩待放的如花苞一样的女子,合该在他手下绽放。
后日便要入宫,若是叫二表兄也注意到他的珍宝,那时就不好办了。
推她下去,再大病一场吧!
病好后,他乖巧的女孩便回来了。
柳步亭双目染上丝丝的红,那一瞬间仿佛听不到耳边撕心裂肺的吶喊。
他朝着她,一步一步走去——
**
咚——!
魏二用力踢开脚下的石头。
“是不是你到主子跟前嚼舌根了?不然为何罚我一起做这累人的脏活。”魏二心绪难平,愤愤骂道,“只有犯错的家仆才会去挑粪!”
他口鼻处缠着一圈布,以此封闭住嗅觉,免得一呼一吸间都会呕出来。
哪怕那些脏物已经卸去,他还是觉得自己已经腌入味了。
“挑完那东西还不算完,竟还叫我与你去捞鱼!”魏二双目失神,“我可不会水,七岁那年老家发大水,差点淹死……我不管,我不管!一会你下去捞,我才不去!”
魏二偏过头,身侧少年面色平静,泰然自若,从始至终都对这些“苛待”毫无怨言。
“真是搞不懂,瞧你也不像被公子优待的。”魏二呢喃道,“喂,你真去告密了?”
他指的是他们私自在外赚银子的事。
谢昭凌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