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最近都不约你去悦泉楼了,那地方被衙门盯上了,咱们还是少去为好。”
“……”
谢昭凌在桌上放了几个铜板,起身走了。
他腿伤未愈,走得不快,好在小路上人少,慢慢走也无妨。
等拐到乔府外的那条街时,忽然停下脚步。
少年蓦地回头,目光锐利,看向另一条小巷。
唰,唰——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两侧墙壁投下阴影中,缓缓走出来两人。
其中一人是熟面孔。
“你看上去过得不错。”
男人目露赞赏,上下打量。他从黑暗中显出身来,狭长的眉眼带着笑意,叫人无端联想“笑面狐貍”四个字。
“郑丰南。”
男人诧异扬眉,笑容更胜,“你还记得我的名字?”
谢昭凌不语。
他从前很喜欢郑丰南给他的感觉,全身上下都写满了算计两字,看向他的目光也和旁人不一样,即便视他为物件,想要利用他,但是坦荡的,光明正大的。
不像他曾经遇到的那些人,花言巧语地欺骗,伪装成善人模样,诱他入牢笼,而后撕掉伪装的面具,露出本来的狰狞。
可在乔府待上一段时日后,再遇郑丰南,他竟生出两分微妙的不适感。
他面上不显,警惕地后退了一步,一如初见时的反应。
“还是那头未驯化的小狼。”郑丰南满意地点点头,看着少年那一身上得了台面的装扮,“看来你在乔家也不过是表面风光,否则你此刻会扭头就走,而不是停在这里,听我说话了。”
谢昭凌没兴趣同他闲聊,没什么耐心地道:“有事?”
“没什么事,只是正巧路过,来见见你。”
谢昭凌转身走了。
走了几步,背后慢悠悠地传来:“我以为你过不久就会被赶出来,没想到你还真有些本事。”
不仅在乔家立住脚跟,似乎还混上了不错的职位。
谢昭凌步子不停。
郑丰南笑了声:“你身无证明,又背着人命,乔家人怎会留下你呢?”
谢昭凌蓦地顿住脚步,眼底顿时迸发出杀意。
郑丰南似察觉不到少年周身的气势一般,缓步走到他身边,微微朝他的方向弯了身子,笑着道:“怎么,自诩清流的乔家竟愿意接纳你一个杀人犯吗?”
空气中寒光一闪——
嘭——!!
郑丰南身侧悄无声息出现一黑衣护卫,一把抓住了少年突发袭击的手。
最碰不得的地方被人钳制,谢昭凌手握着匕首,反手挣脱开,在那黑衣护卫手背上留下一道血痕。
护卫眼底闪过诧异,身体反应十分迅速,护着自己的主子,带着人飞速向后退了数步。
“哎哟……”郑丰南猝不及防被拽一踉跄,没好气地瞪了护卫一眼,“慌什么,他还敢在京城里杀人不成?只是吓唬人罢了。”
轻描淡写的,仿佛刚刚被人用刀尖抵着脖颈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转回头,冲少年笑得友好。
“别生气嘛,我可没有威胁你的意思,只是单纯好奇罢了。”郑丰南优雅地理了理衣袍,再度往少年的方向靠近,“说真的,你挺让我惊喜的,乔府一家人各个都是死脑筋,排外得很,我试过许多次都没成功安插细作,想进去很难,你是如何办到的?”
郑丰南没往乔姝月身上想,毕竟她再能耐,也只是个十岁的女娃,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倒不如那位乔四公子更让人在意些。
当初除却形势紧迫、他不便再大动干戈惹人注目的因素外,他其实也想看看,少年被人救走后,究竟会成长为何种模样,更存了再试试他能力的心思。
既然乔府的人有人愿意带他回去,那倒也免了他费心再安排别人。只不过郑丰南没想过少年能待多久。
到底是乔府松懈了,还是他低估了这少年的本事?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少年变化惊人。
不过骨子里的本质还是没变,依旧是他所需要的那个人。
郑丰南是真喜欢他,再一次诚恳邀请:“不然你别回去了,跟着我?”
往乔家安排细作的计划他早已放弃,现在就算把人从乔府带出来,也不影响他什么。他会把少年用在更重要的地方,彻底又全部地发挥他的价值。
谢昭凌沉默不语,浑身肌肉绷紧,沾了鲜血的刀尖始终对着他,他目光锋利,冰冷决绝,一如初见。
“你瞧我,还替你解决了身份的问题。”郑丰南邀功似得,将一样东西在他面前展开,“瞧瞧,照身贴,官府亲发。”
和谢昭凌身上揣着的那个别无二致,章印也一模一样,只是在姓名与籍贯那里,是不同的。
谢昭凌已经认得不少常用字,尤其是他的名字。
在郑丰南手中的这份中,姓名那里,写的是“捡娃”。
谢昭凌恰好就认得这两个字,当年官府通缉他的海捕文书上,写的就是这两个字。
他看向郑丰南的目光愈发地冷,握着匕首的手逐渐用力,他悄悄调转了脚尖,变换了一个站姿,更方便他适时发起突刺。
如一头在暗夜里蛰伏良久的猛兽,极有耐心,又杀气十足,只为等待一个能一击毙命的时机。
郑丰南敏锐地嗅到危险,赶忙高举双手,后退到护卫身后。
他皱眉,显然有些不高兴,“你怎的这般不识好赖?当真要杀我不成?你若朝我挥刀,乔家那边你定回不去,我这里也来不了了,究竟是蠢还是笨,这笔账都算不明白?”
“这难道不是你的名字吗?给你一个身份,不让你继续当奴隶,你还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