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合慕的皮肤很奇怪，像坑坑洼洼的橘子皮。

孟辞几乎要咬上张合慕的耳朵，语气低沉与沉静的枯井深渊：“我看见了自己的尸体，老师，你说又是谁杀了我呢？”

张合慕瞳孔微缩：“你的尸体？”

“别装了，这是第几次了？张老师？”

猛然间，孟辞抽出一把银色水果刀，冲着张合慕的后脖颈刺入！

扑哧。

不是没入血肉的声音，声响是插入了柔软的土堆。

“你一直在隐瞒我，而且你知道，我必定会找到你。”孟辞笑了，“上一轮，我自己发现了端倪，我猜应该快找到真相了，我发现了红色石头，杀死了自己的璞人。但同时我也发现时间不多了，因为我理智崩塌开始失控了，老师，你真的很会逼疯我。”

孟辞目光幽幽。

张合慕张了张嘴，她感觉不到疼痛，也没有因为孟辞发现了秘密而恐惧。

反而，仍然装做一名慈祥的老师。

“哎呀……果然你们看到了啊。”

看到了八年前发生的一切。

不过，这并不影响她的计划。

准确的说，推动了她的计划。

张合慕靠在椅子上，也不再装了。

“是，上一轮的你，很难办啊，你独自调查了太多事，意外发现从泷弋乡带回来的石头与璞人相克。原本不打算让你知道璞人的存在呢，但你窥探了这个秘密。”

确实，孟辞在真正的颜泽回来之前，不知道璞人的存在。她只知道男朋友不对劲，但从未想过自己男朋友会被复制成一模一样的人。直到，她看见了另一个自己，她开始思考是否当初的想法出现了漏洞。所以在孤立无援，以及没有颜晴提供的信息之下，她杀死了自己的璞人，放在行李箱里，作为线索。

如果失忆，如果一切能重来一遍，她会一点点调查，靠近真相，而不是从0%的进度开始。

很聪明。

果然和预想的一样，在杀死颜泽后，她进入了新一轮的失忆。

她告诉给下一轮的自己三个秘密——有复制体的存在，必须要杀死对方，一切指向了三个月前的采风。

可惜，这一次，她只失忆了一半——记得颜泽车祸去世了。

原因呢？

可能是真正的颜泽回来了，打破了三个月以来的循环。

泷弋谜语

张合慕的反应没有达到孟辞预料之中的震惊。

她确定张合慕没有猜到自己的动作, 但为什么她如此泰然自若？

孟辞说：“我知道你的秘密。”

张合慕却说：“意外之喜。”

孟辞眯起眼睛：“什么意思？”

张合慕大笑，她一笑，脖子上伤口中的土噗噗往下掉落。

她的计划成真了，即使现在她的□□消亡, 但她还会回来的, 她是不朽的。

无论被杀多少次，她都能从土里冒出来。

她是张合慕。

“呵呵……呵呵……命运啊, 这就是命运……”

可能是因为张合慕作为璞人生存的时间过长, 所以组成她身体的土块像人类的肌肉，既坚硬又柔软, 反而将孟辞手中的水果刀往里吸。

张合慕不觉得疼，眼眸下垂：“看来很多时候我是多此一举，时间到了，命数已成。”

原本孟辞准备诈一诈张合慕，但此时也不需要再演。

孟辞和颜晴也进入办公室。

颜晴很久之前就见过张合慕，那时她还在上大学，没有将一切放在心上。

张合慕目视前方, 眼珠子混乱地朝不同的方向转了两圈：“你居然没有死。”

“我不会死。”颜晴说, “毕竟, 你们欠我的该还了。”

张合慕歪着脑袋, 柔软的脖子裂开一条条黑色口子, 缠绕着苔藓的藤蔓组织顺着她的伤口往外爬，像昆虫的触角，或者女人的黑头发。

孟辞后退两步。

张合慕的身体很凉, 已经失去了模仿人类的体温, 她的每个毛孔都散发着屡屡寒气。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张合慕嘴巴一张一合，喉咙发出断断续续的干咳声响。

“是你催眠了我, 为了什么？让我一遍遍杀死颜泽吗？退一万步讲，也许颜泽的璞人本身就是你弄出来的。”孟辞质问。

张合慕的脖子扭转了九十度，她眼白消失，整个眼眶如同被黑色墨水浸染：“是，为了让你杀了他……你说，你的男朋友好像要杀了你……你的男朋友好像要杀了你，要杀了你……你必须回忆起泷弋乡……你必须回到泷弋乡……泷弋乡泷弋乡泷弋乡泷弋乡泷弋乡泷弋乡泷弋乡！”

张合慕从低语变成吶喊，脸上的皮肤如瓷器开始磨碎，露出一张张巴掌大小的，齐声叫喊的人脸。

“泷弋乡泷弋乡泷弋乡泷弋乡泷弋乡……”

“泷弋乡泷弋乡泷弋乡泷弋乡泷弋乡……”

“是你们破坏了一切……泷弋乡……泷弋乡……”

她开始崩溃的大笑，最后腐烂的唇齿间只剩下“泷弋乡”这三个字。

“张合慕！”孟辞一巴掌拍在她脸上，“告诉我你的目的。”

“泷弋乡……”她的声音是从喉咙和肺腑间发出的，高音调和低音调混在一起，形成回声，如同无数双手扼住三人的脖颈。

张合慕就像是被拔掉发条的娃娃，在孟辞拨开她真实面孔的那一刻起开始溃烂、腐烂，散落。

白瓷砖地板上的土越来越多，像一个小坟包。

张合慕在三人的目光中叨念着“泷弋乡”化成了黄土，那些头发、藤蔓逐渐融化成黑色浓稠的液体，渗入到地板缝隙中，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