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兄不善(49)
他的语气十分云淡风轻,柳云诗吃东西的动作一顿,震惊地看向他,竟一时不知从何问起。
“可、可……”
季辞是季府的主子,即便当时读书时尚且年幼,也断没有错过了吃饭的时辰府中便没有饭的道理,还要主子自己偷溜来街上找吃的。
季辞看出她的疑惑,笑着解释:
“当时母亲说,是为了督促我用功读书,若是读不完便没有饭吃,但每日的课业实在太过冗杂,所以我……几乎每次完成当日的课业,都到了深夜。”
他又舀了一颗馄炖,慢慢咀嚼咽下,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低笑一声看向柳云诗:
“不过说起来,若非我每日都到后半夜,也不会深不知鬼不觉的翻墙出来不被人发现。”
“翻墙?!”
柳云诗瞪大眼睛,上下打量他一眼,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如今端方持重的季大人,居然也有翻墙的时候。
季辞压了压唇角,手在她头上摸了一下,“吃饭,待会儿还要去别处。”
柳云诗瞧着他的侧颜和微微勾起的唇角,看了半天才回过神,转回头吃自己碗中的馄炖。
柳云诗胃口小,大娘又给的实在,吃了小半碗便饱了。
季辞见她放下筷子,“不吃了?”
柳云诗点点头,手放在肚子上悄悄摸了一下,“有些撑了。”
季辞轻笑,推开自己的空碗,拿过她那半碗继续吃了起来。
“表哥……”
柳云诗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他将自己吃剩了半颗的馄炖吞进了口中。
季辞回头,对她挑眉。
“没、没什么……”
柳云诗无意识攥住手心,抿唇摇了摇头,心中窜起一阵无法言说的感觉,酸酸的胀胀的。
两人吃完后,季辞在空碗旁放下四枚铜板,起身带着她离开。
才刚走出去两步,身后大娘唤着“公子”追了上来。
两人循声回头,那大娘手中握着四枚铜板,笑道:
“公子经常来我这摊上吃馄炖,又时常帮助我们孤儿寡母,如今是公子第一次带心上人来我这摊上,这顿饭理应我请才是。”
大娘笑眯眯的样子十分和善,眼神不住往柳云诗身上看,夸赞不已:
“公子的心上人生得这般俊,和公子当真是郎才女貌呢。”
柳云诗被她一口一个“心上人”和“郎才女貌”说得十分不自在,微微低首,回以浅浅笑意。
季辞顺着大娘的话也侧首看了她一眼,眼中盛满细碎的笑意:
“大娘说的是,不过这饭钱该给大娘的还是要给,否则我们下次可不敢再来了。”
柳云诗很少见季辞这般温和的样子,他含笑的声音像是一根羽毛,轻飘飘在她的心上掠过,泛起一丝涟漪又很快归于平静。
她抿了抿唇,悄悄回看他一眼。
灯火阑珊下,恰好对上他灿若星辰的眼眸。
柳云诗一怔,随即又逃避一般迅速低下头去。
那大娘闻言,只好应了,又急忙招呼石头送来一个油纸包:
“这是我们自己个儿做的油糕,甜甜糯糯的姑娘家最是喜欢,公子执意要给钱,那就请公子收下这几个油糕给小娘子吃吧。”
季辞想着待会儿还要行一段远路,方才柳云诗又吃的少,怕她中途饿了,便也没推辞,接了过来。
季辞一手提着油纸包,一手牵着柳云诗,两人漫步在热闹的大街上。
“还没问你,京城好玩,还是扬州好玩。”
柳云诗看了眼街边的杂耍,略一思忖,笑道:
“似乎都差不多,京城是权贵的销金窟,扬州是富商的云集地,不过若说起来,京城的夜晚似乎比扬州的要豪放一些。”
季辞看了她一眼,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淡淡的语气意味不明:
“今后有机会了,我陪你回扬州。”
柳云诗面色蓦地一僵,随即敛下眼睑,怔怔点了点头。
她之前确
实想过让季辞陪她回去一趟。
父母之死尚未查明,还有此前被叔伯吞占的家产,里面有许多是父亲生前最宝贵的字画,这些她都要慢慢找机会一一拿回来。
两人一边散步一边消食,走了差不多一刻钟,来到一条相对偏僻的小巷,小巷的路边停着一辆马车。
柳云诗见季辞领着自己朝马车旁行去,不解,“表哥,我们是还要去哪儿么?”
“嗯——”
陈深听见声音,从马车上下来,季辞将手中的油糕递给她,扶着柳云诗上马车,“带你去个地方,今夜应当不回府了。”
“啊!”
柳云诗闻言,小小的惊呼了一声,放在季辞掌心中的小手也下意识缩了一下。
季辞瞧见她的反应,故意逗她,注视着她的眼睛慢条斯理地说:
“是你想的那样。”
柳云诗面颊染红,匆匆转头上了马车,假装看向马车外,小声嘟囔,“谁想什么了。”
“那是我想了。”
季辞轻笑。
柳云诗回头,糯糯地嗔瞪他一眼,“表哥如今没个正形儿。”
话音刚落,她忽然愣了一下。
也不知道从何时起,她对季辞再没了之前的惧怕和谄媚,反而像是身份逆转了一般,她慢慢变得骄纵,而他一味退让宠溺。
季辞却并未觉得她的表现有何不妥,坐下后对她叮嘱:
“路还有些远,你若是觉得困了,可以先睡一觉。”
“哦。”
柳云诗闷闷的应了一声。
马车缓慢启动,一路朝着城外驶去。
柳云诗原本还以为自己能撑住,结果马车摇摇晃晃,不大一会儿,她就犯起了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