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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年下野犬的船后(16)

作者:提笼遛龙 阅读记录

第一次见到初澜的画还是在他高一那年,美术老师在课上讲印象派和雷诺阿。

对于高中生而言,美术课无疑是用来放松和摸鱼的官方指定课程,所以压根没什么人听。

但莫池不同,他就是传说中那个文理科样样拔尖,老师们心目中冲刺名校的“种子选手”,却偏偏对美术产生了浓厚兴趣,一心想考美院的“异端”。

因而在老师讲到其中一个环节,并以一幅名叫《天鹅颈》的印象派油画作为案例时,他几乎瞬间就被这幅画吸引了。

起初他还以为这幅画应该也是来自于十九世纪末期的某位大师,直到老师说画的创作者现在正在宿城美院任教。

宿城美院……

莫池懒洋洋托着下巴,另只手默默将画纸上“央美”的“央”字划掉了。

自此,向来对网络游戏不感兴趣,q号也只是用于接收班级群信息的莫池破天荒爱上了去网吧。

将所有能查到的关于初澜的作品翻找出来,再走个七八公里,到镇上能彩打的文印店里把这些画打印出来,放进一个画夹里,欣赏临摹。

那时的班主任比较敏感,最初还以为是莫池染上了“网瘾”,几次三番找他谈话。

直到美术老师出面为其说话,才勉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无奈接受现实。

也是在某次一不小心的网吧包夜里,他在一则专访里看到了初澜的照片。

是一张远远的背影,穿着白衬衫。

和在朔松江畔时一样。

……

图钉在拇指上扎的小眼已经不流血了。

莫池把白布罩回墙上,拿着那张宣传页来到桌边。

他的桌面陈设很简单,一盏台灯,一包香烟,一只用来当烟灰缸的八宝粥筒,一个自己和陈芳草的合照相框。

许久,莫池打开桌子抽屉,里面是他高中时用的铁皮文具盒。

橡皮、尺子、折迭小刀、长短不同的铅笔……

莫池取出一支铅笔,将宣传页铺在桌上,手指一点点细细描过那些线条,却不敢完全压实,怕把线条抹脏。

在尝试了不知多少遍后,他终于深吸了口气慢慢吐出,开始着手用铅笔补齐那张画。

骨节在握笔时变得有些突出,手背上浮现出青色的血管,向来冷淡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凝重。

笔尖接触纸面画出一段短短的黑色线条。

仅此一笔,莫池便又将笔放下了。

改去拿一旁的烟。

火机滚轮被他连擦数下还是没打着。

莫池不得不用缠绷带的左手死死握住右手的手腕。

……别抖了。

被他新添的那道黑线像一条歪歪扭扭的蚯蚓,死皮赖脸地匍匐在原本灵动的线条上。

莫池叼着烟想拿橡皮擦,一不小心擦掉了初澜原先画的部分。他又由擦改为补,那条蚯蚓顿时变得更加丑陋。

大概是过于用力,笔头一下断在纸上,留下个笨拙的黑点。

莫池拿起刀重新削笔,却因手抖得太厉害,总是削断。

烟头积攒了长长一截烟灰,莫池面无表情机械地削着,到后来只觉得手里的铅笔越来越软。

刀划在上面,像划开人的皮肤。

当时天阴沉的厉害,太阳躲进厚密的云层,所有一切都只剩下黑色的轮廓。

只有溅出的血是鲜红的。

“当啷。”

小刀掉在地板上。

莫池按灭台灯,屋内顿时陷入一片死黑。

他一动不动地仰躺着,在黑暗中缓缓举起还在不停发抖的手,冰冷地注视。

——画画的人总习惯在面对危险时优先保护右手,以至于哪怕在接下那只砸来的啤酒瓶时,他也还是本能会这么做。

可这只手现在别说绘画,连笔都握不稳。

还有什么保护的意义?

还保护个屁。

……

第09章 橹石湾

初澜这晚也没睡好,从混乱嘈杂的梦里醒来时,一缕熹微的光刚好从未拉严的窗帘缝隙里透进来。

他扶着昏胀的额头坐起身,又在床上静坐了会儿,这才起身下床拉开窗帘,打开通往阳台的推拉门。

潮湿的江风吹了进来,太阳还未升起,启明星闪烁于东方天际。

朔松江在白雾与深蓝色的天光里静静流淌,也是副还没完全睡醒的样子。

充足的氧气从鼻腔灌入,让初澜混沌的大脑有了几分清明。

正在他要去洗漱时,就看到莫池出了民宿的门,照例先清扫了院子,给牵牛花浇水。

初澜没有出声喊莫池,但对方还是若有所感地朝他看来一眼,而后继续忙手上的事。

等初澜洗漱完后,莫池已经走了。

他推开房门,就见门口的置物架上放着碗姜汤。

早已凉透了,应该是昨天半夜就放在这里的。

初澜觉浅,照理说如果有人敲门一定是能听到的。

可见昨晚莫池来送姜汤时并没喊他。

那问什么还要来送?

初澜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是真有点搞不懂这个小老板。

不过转念又一想,也不见得就是莫池送的,也可能是陈芳草。

端来姜汤时发现时间太晚,怕初澜睡了才没叫他。

初澜端起姜汤,拿着房门钥匙下了楼,发现一楼的桌上已经摆好一份早餐。

煎蛋、烤的焦黄的土司、居然还有一杯热红茶。

倒是和自己平时习惯吃的食物一样。

其实昨天的米粉味道也还不错,但就是他大早上有些吃不下。

大厅里静悄悄的,陈芳草应该还没起床。

初澜看了眼墙上挂的时钟,刚刚五点半,莫池居然这么早就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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