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年下野犬的船后(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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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二楼的楼梯转角,莫池遇到了从楼上下来的初澜。
相较于他此时的狼狈,初澜一袭整洁的白衣,显得既清爽又干净。
以至于当初澜又往他跟前走了一步时,莫池下意识就往边上避了避,怕把他弄脏。
“我给你打过电话,你手机关机了。”初澜说。
“嗯,没电了。”莫池沉了下,觉得还是应该跟对方解释几句,淡淡道,“昨天我在唐军那儿,他…”
“我刚才听到了。”
“嗯。”
初澜看着他,静了片刻:“唐军家好像不住江边。”
“……”
莫池沉默了,眼底划过一丝慌闪,被初澜捕捉。
“你妈很担心你,一晚上没睡。”
莫池还是沉默,初澜见状,也不打算再继续刨根问底,放轻声音:“快去洗个热水澡吧。”
“你也没睡?”
“我本来也睡不着。”
“不是会吃药么?”
“没敢吃。”初澜顿了顿,“怕你万一有事给我打电话,我没接到。”
莫池看着他,喉间微微滚了下,但最后还是只低声道了句歉。
此时一楼突然传来陈芳草的声音:“欸,小军来了?”
莫池的脊背蓦地一僵,调头就要下楼,岂料膝下一软身子猛地向前倾去,初澜连忙拽着他的胳膊将莫池架住,另只手抓着楼梯扶手。
冲锋衣下的体温高到有些吓人,就算隔着布料也还是烫手。
初澜眸色变沉:“你发烧了。”
楼下唐军正在跟陈芳草说话——
“姨,莫池回了吧?”
“刚回呢,在楼上洗澡。”陈芳草的语气透着奇怪,“小军你昨晚不是喝多了么,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啊?”
莫池默默拉开初澜架他的手,初澜这才发现对方的手心里全是虚汗。
莫池幽幽看着他,口中却已在朝楼下的唐军喊话:
“不是让你在家躺好,又跑来撒什么酒疯?”
他冲初澜轻摇了下头,接着快步走下楼,边走边用一种懒怠的语气说:“昨晚吐了老子一身,借你冲锋衣穿穿,洗完了还你。”
唐军不愧是长了颗货真价实的七窍玲珑心,看看从楼上走下来的莫池,又看看一旁的陈芳草,瞬间领悟,脸上立刻换上副愧疚地笑:
“不好意思啊兄弟!那什么,昨天太麻烦你了,不然你今天先休息,我替你开船去?”
莫池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暗自庆幸还好他扯谎的对象是唐军不是黄飞宏那缺心眼。
唐军又冲跟在莫池身后一起下楼的初澜打了声招呼:“艺术家起挺早。”
初澜冲唐军颔了下首:“头不疼吧?”
“不疼!”唐军说,“我俩喝的好酒,一点不难受,是吧莫池?”
莫池轻轻“嗯”了声。
唐军扭脸对陈芳草笑着说:“姨,我跟莫池上去拿点东西,您先忙着!”
“那就辛苦你了哈,小军!”
“嗐,哪儿的话。”
唐军说完,走到莫池跟前用胳膊肘捅了捅他,拖拽着他上楼。
初澜给两人让开路,在经过他身边时,莫池低低对初澜道:“快去睡觉。”
……
第17章 混沌
莫池房门关上的一瞬间,唐军总算长出了口气。
他搓了搓笑僵的脸,转头抱怨:“我说你下次再拿老子出来做挡箭牌的话,能不能事先说一声,咱俩起码串个供?”
“没想到你会突然来。”莫池边拉开冲锋衣的拉锁边说,“还行,反应挺快,一看平时就没少跟媳妇撒谎。”
“扯淡,老子对媳妇诚实得很!”唐军顿了顿,又问,“怎么样,找着没?”
“嗯。”莫池应了声,脱掉湿透的外衣,只穿了件黑背心。
接着从后腰抽出一个用塑料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信封,朝唐军一扬。
炫耀似的。
唐军“操”了下:“搞得跟特么特务接头一样,是什么机密情报啊?”
莫池顾不上理唐军,往床上一坐,小心翼翼地解开塑料袋,取出信封。
上面同样用透明胶带缠了里三层外三层。
在确定里面装着的“画”并没有损坏,也没被雨水淋湿后,莫池的眉心轻轻舒展开。
唐军也跟着凑上来看,面露意外:“这画的是你吧?”
“嗯。”
唐军又凑近了些:“别说,挺传神的。谁画的?”
这话问完,他自己就先得出答案:“住你家那位?”
莫池点了下头,视线仍停留在画上,将卷起的一个小角抻平。
“怎么用了张广告纸?”
“你不懂。”
唐军气笑了。
就莫池昨晚那不要命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私藏梵高的真迹不见了呢。
“行,我先走了,你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唐军从莫池那儿拿了钥匙,离开前终是又忍不住停下道,“兄弟,都过去好几年了。该放下的就放下,不该放下的也可以重新拎起来。”
这回莫池没接话。
唐军叹了口气,不再多劝,将门一开:“走了!”
转眼,房间里又只剩下莫池一人。
他拉开抽屉,将那幅画放进去,上好锁,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头越来越昏沉,脚像踩了棉花。
拎起来……
他当然也想重新拎起来。
但这就好比盲人要开出租车,瘫痪的人想跑马拉松。
现如今他连一条直线、一个圆都画不出,还怎么拎起来?
其实人有梦想或是没梦想都好。
最可悲的是有梦想却心知实现不了,而曾经却差点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