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

莫池问。

此时他的心跳也在加速，似乎很迫切的想要从初澜口中听到某个答案。

尽管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什么答案。

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陷入到一种奇怪的僵持里。

初澜被莫池挤在桌子和身前，他的手里还握着那只桔子。

因为用力，桔皮被指甲抠破，空气里充斥着辛酸的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初澜轻声说：“莫池，你相信命定么？”

莫池不语。

“我被你的画指引到朔松江，你在我想要轻生的时候，把我喊上了船。可能冥冥之中，我们本就该相遇的。”

初澜将视线从镜子里抽离，迎上莫池幽深的眼眸和深锁的眉。

“而你的梦想因我而起，现在是不是也该给我个机会，让我把它延续下去。”

莫池看着他，并没有回答关于“命定”的问题，只是在良久后微不可闻地叹了声气。

“我怕你会失望的，初老师。”

初澜牵起唇，抬手轻轻揉了揉莫池的头：“就当再迷信我一回吧，莫池同学。”

……

第27章 鹿王

室内太静了, 以至于连窗外水鸟振翅的声音都变得清晰可闻。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许久后，初澜觉得莫池的头很轻地往自己手心里埋了下, 这才撤开。

手机的震动打破无声，莫池掏出看了眼, 是钵仔打来的。

初澜：“接吧。”

莫池按下接通, 又看了初澜一眼, 拿着手机去往阳台。

等再回来时，他的神色变得严肃了许多。

“胡老师怎么了？”

“他刚刚醒了, 非吵着要回家, 说他的画还没画完。”莫池贴着床沿坐下, “可能是情绪太激动，又吐了血。”

初澜的眸光也随着他的话回落下去, 他知道此时说什么来安慰莫池都没有用。

人的生命看似很顽强，一生中可以承载之事有许多。

可当它真要流逝时，人又显得格外脆弱，做什么也改变不了。

而莫池, 曾在自己将要结束生命的那一瞬, 将他一把拉上了船。

初澜将手搭在莫池肩上，拍了拍。

莫池很了然地点了下头：“我知道，我有心理准备。”

他顿了顿, “钵仔说过两天想带胡老师去趟藤若寺。胡老师和寺里的师父是故交, 想再见见。”

初澜知道莫池在想什么, 于是道：“你也一起去吧, 胡老师应该也想你去。”

莫池“嗯”了声, 掀起眼皮看初澜：“你去么？”

“去。”初澜说。

……

*

一周后的一个晴天，莫池和初澜到医院和钵仔汇合, 把胡晓峰接了出来。

尽管胡晓峰今天心情很好，也强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初澜还是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种油尽灯枯的病气。

钵仔也瘦了好多，整个人往那儿一站像根竹签。

在刘小兵的千叮万嘱下，四人总算上了船，动身前往藤若寺。

藤若寺是一座正儿八经的古剎，伫立在桂花林深处的半山腰上。

照理说也算是在景区里，但因为山路崎岖难行，香火并不旺。

昨夜下了一宿雨，桂花林间荡涤着阵阵清甜的味道。

碎花落在潮湿的羊肠古道上，放眼望去铺了薄薄一层。

胡晓峰的身体是真的虚，刚没走几层台阶，就咳得像个撕破的风箱。

莫池蹲下身，示意胡晓峰上来。

钵仔见状连忙快走几步：“哥，我来!”

“不用，你那身板省省吧。”

胡晓峰其实很轻，莫池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背了起来。

然而印象中，他分明是个相当结实的人。

趴在莫池背上的胡晓峰呼吸很粗重，像是从肺里发出来的。

但他的精神倒还算好，看着莫池越发蜕变的成熟英俊的侧脸，问：“你之后还有来过寺里么？”

“没有。”莫池边往前走边道，“上次还是高三的时候，跟你来画岩画。”

胡晓峰愣了愣，接着扭头瞄了眼离他们很近的初澜。

——他记得莫池之前交待过自己，不让初澜知道他会画画的事。

胡晓峰找补着说：“哦，就是那次你来给我送饭对吧。”

“我来帮你画画，你说你忙不过来。”

“……”胡晓峰又悄摸瞟初澜。

初澜冲他礼貌地笑笑。

“别看了。”莫池淡淡说，“他知道了。”

胡晓峰的嘴张了张：“啊…是、是么，你还是跟他说了啊。”

“他自己发现的。”

胡晓峰缓缓点头：“…也是，这事不好瞒。”

说完，他又沉默了会儿，兀自笑了声，“挺好，那他也知道你是他的粉丝了？”

“嗯。”莫池将托胡晓峰的手又稳了稳，“他现在在教我画画。”

“是嘛！”胡晓峰的眼睛瞬间放亮了，看得出来是真心觉得欢喜，“好啊，太好了！这样我就彻底放心了。”

莫池又背着他走了会儿：“我看您还是先别太早放心。”

他的语气很平静，“之前一直没告诉你，我其实不会画画了。一拿笔手就抖，连最基本的线条都画不好。”

“什…”胡晓峰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敛去，就又僵在脸上，“什么意思？”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喉头颤了颤，不确定地问，“还是因为…那件事。”

莫池“嗯”了声：“手没事，大概是心理问题。”

在感觉到胡晓峰的身体明显变得僵硬时，他轻声道，“不过现在好多了。”

莫池的余光撇向一旁的初澜，又轻飘飘收回来，唇角微不可见地向上扬了扬，“有人说会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