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年下野犬的船后(53)
“小池…”
“我相信他。”
莫池又停顿片刻,“但您最好别太相信我,毕竟最后我到底争不争气还说不清楚。所以你得再活的久一点,才有机会夸我,或者骂我。”
许久后,胡晓峰闭眼笑笑:“好,我尽力。”
他轻声说,“也替我谢谢他。”
……
*
临到山门时,初澜隔着段距离,看到那里站着个穿灰色僧袍的人。
手上拿着串念珠,见他们走近后迎了上来。
胡晓峰看到僧人,示意莫池将他放下。
僧人的目光依次在几人身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向了胡晓峰。
沉静的目光像是能洞悉世间万物,微微叹了口气,冲胡晓峰做了个合十礼。
胡晓峰合掌还礼,接着对莫池他们介绍:“这是净尘师父。”
“阿弥陀佛。”
在净尘的带领下,一行人进入山门。
又将近走了十来分钟,终于到了藤若寺外。
古寺不大,临石崖而建,全部加起来不过一殿一禅房而已。
寺外有棵巨大茂密的榕树,沿着一条小径再往下走是汪清澈见底的水潭。
初澜等人进入寺院,发现这里除了净尘师父外,再看不到其他僧人。
净尘让他们在禅房外的石桌前坐好,自己去烧水沏茶。
“别忙了,净尘。”胡晓峰将人叫住,又朝大殿外的一侧看去,问,“溶洞现在能进么?”
“可以。”
初澜也随着胡晓峰的视线看去,只见大殿旁的石壁上居然还开着扇小门。
很窄也很矮,需要低着头才能进。
“初老师,咱们进去吧。”胡晓峰转头对初澜说。
初澜点头,与莫池、钵仔一起跟在胡晓峰身后,朝小门走去。
——当门被推开,黑暗降临的那一刻,初澜也在同时间目睹了何谓神迹。
偌大的溶洞内不见日月天地,唯能看到深处立着三尊数米高的汉白玉雕观音像。
在幽幽烛火的摇曳中,释放着荧润的光泽。
仅有的一缕阳光从石壁缝隙间洒下,恰好落在一株破土而生的嫩草上。
顶端钟乳石尖的水“啪嗒”滴下,砸的碧绿娇嫩的叶片轻轻颤抖,倒显得生命力更加旺盛。
内与外,光与暗,大与小,天然与人工,在此处浑然构成了一种不可言喻的神圣美感。
像是被指引了般,初澜一步步慢慢走向观音像。
一旁的钵仔也搀着胡晓峰上前,胡晓峰屈起膝盖,没有蒲团便直接跪在地上。
“钵仔,你也跪下。”
钵仔愣了愣,但还是乖乖跟着跪了下去。
他不信佛,但不想胡晓峰不高兴。
莫池怕胡晓峰的身体吃不消,要将他扶起来,胡晓峰没让。
莫池低声劝:“祈福心诚就行。”
“不是祈福…”胡晓峰的眼睛有些泛红,缓缓闭上哑声道,“是忏悔。”
莫池看了他片刻,松开了拉胡晓峰的手,退向一边。
此时净尘师父也进入溶洞,走向某处扳开电闸。
洞内闪烁了几下,突然亮起来。
随着视线由模糊骤然变得清晰,只见观音像四面的岩壁之上竟画满了数不清的岩画。
无一例外,多是佛家典故。有些初澜知道,有些不知。
因为年月久远,即便岩画在洞中不怎么见光,有些颜色也还是褪去了。
本该绮丽绚烂的色彩变得有些泛白,平添出不少岁月的痕迹。
初澜来到一幅画下,微微仰起头——
上面是一头通体雪白的鹿,身上画有彩色斑纹。
它脚踩祥云,背靠霞光,昂扬着头,被湖蓝烫金的飘逸缎带所围绕。
初澜曾在敦煌莫高窟看到过这幅画描绘的故事,而眼前这幅用色构图都更加大胆现代。
虽然看得出绘者当时的技法还有些稚嫩,但绝不能掩盖掉他本身的天赋和才华。
初澜认识这个风格,事到如今更不会弄错。
是莫池画的。
“九色鹿。”身边传来莫池沉沉的声音,初澜侧目,见莫池也正看着岩壁,“在莫高窟的第二百五十七窟,但我没去过。”
“本名叫《鹿王本生图》,北魏时期的。”初澜再次看向岩画,轻声道,“传说九色鹿是释迦摩尼佛的化身,故事讲的是鹿王救了一个溺水的男人,却被他出卖,将鹿王的行踪透露给想为王后做鹿皮衣的国王,换珠宝钱财。最后善恶有报,背信弃义的男人浑身生满烂疮,永遭世人唾弃。”
初澜扬扬唇:“我小时候还看过一部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做的动画片,很厉害。”
他静了下,又回去接莫池说的上一句话,“有机会一起到敦煌看看吧。”
“一起…”莫池眸色暗了暗。
“嗯,我们一起。”
初澜说。
莫池转过头,幽幽注视着初澜。
初澜像是有所察觉般扭脸与之对视。
下一秒,陷入了对方深不见底的眼眸中。
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又开始莫名加速。
难以形容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让他不得不试图错开视线,转移话题。
“这是你什么时候画的?”
“高三。”
莫池仍目不转睛地望着初澜,“和胡老师一起画的。”
“高中生就能画成这样,你真的很厉害。”初澜说,“我看这幅画的色彩挺特别,除了丙烯外还用了其他的颜料?”
莫池没答话,初澜又径自朝那画走近了几步,自问自答道,“参照了北魏的画法,颜料里应该有雄黄、朱砂、石青…”
“还有云母、石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