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年下野犬的船后(57)
还未开口已是泣不成声。
莫池将手抽出来,轻轻在胡晓峰的手背上拍了拍以示安慰。
脸上看不出一丝明显的情绪,平静得出奇。
接着,他转身大步出了病房。
初澜见状也赶忙跟上去,虽然他还是没有将莫池的经历拼凑完整,但现在起码知道,如果不是因为钵仔,莫池大概不会捅人。如果不是他咬定莫池是“聚众斗殴”,莫池可能不会被判那么久。
医院外的树下,莫池蹲在地上一口口往自己的嘴里送烟。
其实他心里一直就有疑惑,当初那伙人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去了火车站。
爸爸出事是个意外,连他自己都没有预料到,那伙人又是怎么能提前到了车站,设点埋伏他。
而今,所有的逻辑终于成为闭环。
只是他怎么也没料到,那个总是跟在自己身后,被他当作亲弟弟对待的钵仔,居然对他藏着这么深的怨念。
到最终成为了造成这场悲剧发生的导火索。
一支冰凉的雪糕贴上莫池的脸,他眸光颤了颤,抬起头。
指间夹着的烟被抽走,换成奶油味的雪糕放入他嘴里。
甜腻的味道慢慢在口腔扩散开来,莫池握着雪糕棍将其拿出来,对正要熄灭香烟的初澜说:“别掐,那是我最后一根,不要浪费。”
初澜闻言,点了点头,接着就把那半截烟往自己嘴里送。
莫池抽得是便宜货,上回初澜借来抽得时候就觉得辣嗓子,此时被呛得拧起眉。
莫池嘴唇动了动:“掐了吧。”
初澜牵了牵唇,将烟熄灭。
莫池瞥了眼那烟头,滤嘴的位置有些许湿润,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初澜的。
他下意识抿起唇。
“你刚刚下手真重。”莫池咬了口雪糕,在嘴里慢慢含化,“老师也会打人?”
“第一次。”初澜在他旁边蹲下来,这个姿势和向来温文尔雅的他很不搭调,“缺乏经验,胳膊现在都是麻的。”
初澜说着又笑了笑,“不过钵仔人就在医院,真出事了医生护士也来得快。”
莫池扯了下嘴角,低头继续吃雪糕。
融化的奶油滴在地上,很快便招来一队蚂蚁。
其中有只很阴险,趁伙伴被奶油黏住的时候,爬到它背上用触角探着甜味。
莫池用吃剩下的雪糕棍将下面那只蚂蚁救了。
“我…”莫池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来打破这漫长的宁静,可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讲起。
“没关系。”身旁的初澜温声道,“不想说就先不说,其实我现在也正懊恼该怎么安慰你。”
莫池沉默,片刻轻点了下头:“谢谢。”
两人就这么蹲在树下又一起看了很久蚂蚁,直到莫池担心初澜腿麻,要他起身时。
一条胳膊突然从身后绕来,压着莫池的头,把他扶到肩膀上。
对方颈间好闻的草木气息连同他身上的体温顿时一起袭来,莫池的身体不由绷起。
初澜抚摸着他的头发:“这样会好些么?”
……
第29章 似幻
这之后, 莫池依旧会每天出现在医院,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般无微不至地照顾胡晓峰,给他擦澡、翻身。
胡晓峰几次想跟莫池说些什么, 但满腹的愧疚悔恨导致他每每将莫池唤住时又变得无言以对,最后总以一句“对不起”收尾。
再后来, 胡晓峰醒着的时间越来越少, 也不太能认识人了, 嘴里总含含糊糊喊着些陌生的名字,说些莫名其妙的事。
偶尔短暂地清醒过来, 也只是用一双浑浊泛黄的眼睛紧紧跟随着莫池, 直至再次睡去。
刘小兵告诉钵仔和莫池, 胡晓峰身体的各个器官都已濒临衰竭,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提前考虑下后事。
“我爸总说他想回家,不想死在医院里。”钵仔喃喃着说,“如果可以,我想把他接回去。”
刘小兵也深知再这样下去无非也只是拖延时间, 到底还是该遵从患者本身的意愿, 给胡晓峰办了出院手续。
离开医院那天,莫池找来副担架,和钵仔一前一后把胡晓峰抬回橹石湾。
天好像转凉了, 层林的颜色由夏日翠绿变得更深, 脚下的丛草也有了泛黄迹象, 潮湿的空气中隐约混入一丝寒意。
莫池记得, 当年胡晓峰送自己和钵仔去宿城时的天气也像这样。
湿冷的风有些冻脖子, 胡晓峰便把自己的围巾摘了给他围上。
“天黑了,小池今晚就住家里, 别走了……”担架上的人又在断断续续地呓语,“颜料记得要放进冰箱里,变干了多可惜……”
莫池沉默地向前走着,身后的钵仔吸鼻子的声音越来越大。
胡晓峰像是没得到回应,手在空中胡乱地挥舞,“小池,小池——”
“在。”莫池的脚步略放缓了下,低声说,“已经放进冰箱了,不会浪费。”
胡晓峰这才安静下来,再次陷入沉睡。
到家后,莫池把胡晓峰背到床上,给他除衣盖好被子。
“夜里降温的话,记得把取暖器打开。”他淡淡跟钵仔交待,“如果他疼就给他打针,现在降低他的痛苦最重要。静脉注射会吧?”
“会。”钵仔小声说。
莫池直起身:“我走了,有任何情况随时联系。”
“池哥…”钵仔眼睛泛红,嘴唇不住颤抖,“我…”
“胡泊。”这是莫池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叫钵仔的名字。
他转过身,平静地注视钵仔,“我不管你对我到底存了多少怨,但你为了前途屈从于那伙人,根本配不上你现在的职业,也对不起胡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