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年下野犬的船后(83)
只是空气里那股若有似无的焦糊味还在无时无刻地提醒着所有人,这一晚到底发生过什么……
此时的镇医院聚集着许多家长和教职工亲属,将长廊和病房堵得满满当当。
莫池嫌医院太乱,便让初澜先到门口的檐下等着,自己去缴费。
从挂号处离开后,莫池正好经过钵仔所在的病房。
他侧目扫了眼,又看了看医院门口,终是停下脚步,推开了病房的门。
钵仔正靠在床头,胳膊上缠着绷带,脸上也贴了好几块胶布。
听到动静,他扭过头,在看到来者是莫池后,眼底跳动起一点微光。
“池哥。”
莫池没应,径直走到病床前,在暗淡的天光里垂眼睨着钵仔。
静了片刻,问:“都跑出来了,为什么还回去?”
钵仔抿紧唇。
“在找什么。”
见钵仔还是不说话,莫池转身淡淡撂了句:“好好休息。”
就在他抬脚要离开时,身后的钵仔急忙将莫池叫住。
只见钵仔掀开被单,将那只缠绷带的手慢慢伸进裤子口袋,摸索着什么……
最终掏出一枚很小的银色U盘,摊开在莫池面前。
“池哥,这个你拿着。”
……
第44章 活着【二更】
莫池撇了那U盘一眼, 并没有接。
钵仔看着他:“郭老师…郭璞生现在是住你那里吧?”
莫池淡淡掀起眼皮。
“你认识他?”
钵仔沉吟了下,点头:“他是我在宿城美院的毕业导师,前段时间我无意跟他提起初老师在这里, 紧接着他就来了。”
莫池不语。
两人相对沉默了阵,只见钵仔轻轻揪紧被单, 深吸了口气, 接着像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般, 再次将目光投向莫池。
“池哥,我不想瞒你了。其实我之所以能回到这所高中任职, 并不是因为我爸, 而是经郭璞生一手疏通打点的。但他之所以会帮我, 不是因为我跟他的关系好,或是他看重我, 而是我拿住了他的把柄,要求…或者说以此威胁了他。”
莫池有些意外,他没想到钵仔和郭璞生之间的关系居然这么复杂。
但仔细想来似乎又有联系,一切的源头都来自宿城美院。
但莫池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道:“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前些天郭璞生向我打听关于你的事, 被我含糊过去了。他这个人看起来温厚, 实际城府很深,我对他不放心。”钵仔拉过莫池的手,将U盘放进他掌心, 攥稳, “郭璞生的把柄就在这枚U盘里, 你把它收好, 以备不时之需吧。”
直到此刻, 莫池才终于看向了钵仔的眼睛。
这双眼里曾经饱含过脆弱、懦弱、崇拜,也曾闪烁过嫉妒、不甘、恨意, 而此时却是坦然而真诚的。
“池哥,我知道你恨我,也不再奢求你能原谅我了。”钵仔唇角扬起苦涩的弧度,“我爸走后,我总能梦到他,有时在画画,有时在喝酒。但每次我喊他的时候,他都不理我。只有一次,我看到他站在江心的小船上,跟我说他去不了彼岸,因为心里对你有愧。他会在船上一直等我,直到我做完自己真正该做的事,承担起早就应该承担的后果,才允许我上船。”
莫池静静听他说着,还是不发一言,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钵仔:“我已经向学校申请离职了,你说的没错,我愧对这个职业,也不配再继续教书育人。”
“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暂时没想好,但我打算离开朔松江,到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
莫池微点了下头。
病房里此时又被推进一个新病患,家属在旁不断嘘寒问暖,变得嘈杂起来。
莫池收起U盘,对钵仔淡声说:“我走了,初澜还在门口等我。”
钵仔说了声“好”,又深深看了莫池一眼,一字一句道:“哥,对不起。”
莫池背过身,走出两步后再次停住。
头也不回道:“胡泊,与其想着死后上不上得了船,去不去得了彼岸,倒不如想想该怎么在岸上堂堂正正地活。”
……
*
当莫池走出医院的时候,雨还在下。
初澜站在檐下,指间夹着一根不知道从哪儿找到的烟,升腾起的白雾与潮湿的水汽融为一体。
莫池走向初澜,在靠近他的时候闻到了一股极重的烟味。
绝不只是抽了一根这么简单。
莫池拧起眉,低低喊了声:“初澜。”
过了几秒后,初澜才慢慢将视线从雨幕中挪回,转头看向莫池。
神情间是久违又熟悉的抽离感。
莫池的眉头蹙得更深,抿唇注视着初澜手中的烟。
初澜吐出烟雾,也随着莫池的视线下垂眼眸,但这次并不同往常那样立刻将烟熄灭,而是淡淡牵唇,解释道:“哦,刚在小卖店买的。”
他顿了下,摸出烟盒递来,“要么?”
莫池不接,初澜的手独自在空中停了会儿,又把烟盒收了回去。
问:“现在去哪儿?”
“回家。”
莫池说完,仍站在原处不动,沉默地盯着抽烟的初澜。
那种不安的情绪再次在他心头笼聚起来。
“为什么抽烟?”
初澜没有立刻答话,又像是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说:“有点累。”
“抽了几根。”
“…没数。”
初澜轻轻闭了闭眼,在最后又抽了一口后,终于将那支烟掐灭。
直至此刻,莫池已经能确定初澜不对劲了。
他一把拉住对方就要进医院,初澜的手还是凉得吓人,掌心布满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