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年下野犬的船后(89)
“昨晚莫池在你房间?”郭璞生难得说话不再拐弯抹角,强调道, “我看到你俩早上一起从屋里出来。”
初澜没看他,闻言只轻点了下头:“嗯。”
“睡一张床?”
“嗯。”
郭璞生被初澜云淡风轻的态度搞得更加火大,语气不由渐冷道:“你脖子上,也是他弄的?”
初澜愣了下,伸手摸了摸脖子下方。
眸深处的光放软。
早上他刷牙的时候就发现了,吻痕应该是洗澡的时候被莫池不小心印上的。原本他还想着随便找个围巾什么的遮一下,但又觉得似乎没什么必要。
见初澜算是默认了,郭璞生的脸色越发难看,尝试组织着混乱的语言,低声斥责:“小澜,师哥以为你不是那种乱来的人。就算你的性取向和大众不一样,也不能随随便便就…”
“不是随随便便。”初澜淡声打断,“我和他是认真想要在一起。”
“哈认真…”郭璞生嗤笑,“认真什么?那就是个小屁孩,要家境没家境,要文化没文化,要见识没见识,还他妈的坐过牢!”
莫池坐过牢这事是郭璞生近些天才查到的,虽然还不完全,但仍花了他不少功夫。
而面对郭璞生的气势汹汹,初澜则显得尤为淡定从容,平静道,“莫池的父母感情很好,也都很爱他。他的学习成绩原本非常优异,本该去更广阔的世界……至于为什么没有,你既然都已经查了,也不需要我再多说。”
郭璞生又一次被初澜的话整懵了,他倏地蹭起身,船身随着这个动作剧烈摇晃了下,初澜伸手扶了下船沿,波澜不惊地望向他。
那双曾让郭璞生无数次为之深陷的眼眸,此时却只带给了他心虚和惶恐。
“你是要留在船上么?”初澜轻声问,见郭璞生不答,起身就要踏水上岸。
郭璞生见状连忙想将初澜拉住。
还未碰到,手便被人一把挥开。
郭璞生重心不稳,险些栽进水里。
在认清挥他的人正是莫池时,郭璞生再也维持不住惯有的稳重。
他明明已经布局好了一切,包括他的事业前程、包括初澜,如果不是因为眼前这人,一切都该像他计划好的那样一步步实现。
系转学院,当上院长,将陈副院架空,再把初澜聘回来……
就算将来自己结婚生子,初澜也还是会属于他,初澜的世界里还是只有他一个人。他可以永远保留着对初澜这份难以表露的情感,就这么跟他过一辈子!
但现在,什么都变得难以控制了。
全赖这人的出现!
郭璞生怒瞪向莫池,拳头握得咯咯响,却在迎上对方冰冷的眸子后被慑住。
那双眼睛太冷静了,静到读不出任何情绪。但又可以清晰地感知到,潜藏在这风平浪静下的,海啸般的杀意。
郭璞生咬牙连声笑道:“好,很好。”
他转身跳到江边,沿着浅滩一步步走向水里,终于拦到一艘经过的船,将口袋里所有的现金往渔人手里一塞。
“回岛上!”
直到郭璞生的背影从一道线渐渐化为一个点,最后彻底消失在夜色中,莫池幽沉的眼眸才终于晃动了下,低头望向初澜。
他嘴唇微动,刚想问初澜,郭璞生没怎么样他吧,初澜却先主动摇了摇头,反问道:“唐军找你干什么?”
莫池又看了他一会儿,这才回答:“问关于我们的事。”
“你告诉他了?”
“嗯。”
初澜沉默了下,点点头:“也好。”
“郭璞生也问你了。”莫池用的是陈述句。
“问了。”初澜说,“我也告诉他了。”
“难怪。”莫池抿唇,片刻后又再次掀起眼,“郭璞生对你…”
“没所谓。”初澜笑笑,“我只对你。”
莫池微愣,继而轻轻吸了下鼻子,状似无意地将视线撇向一边。
略一点头。
初澜看着他这副样子,忍不住伸手在莫池脑袋上揉了揉:“小池老板,想笑就笑出来。”
莫池淡淡“哦”了声,抓住初澜的手。
片刻,唇角很轻地勾了起来。
……
*
转眼,最热闹的时间段已经过去。
许多商贩纷纷收摊,熄灭了船头挂着的煤油灯。
灯火从最初的斑斓璀璨变得稀稀疏疏,却又别具一番景致,像是天上的繁星散落,排布的没有规律可循,却显得更加闲适自由。
在经过一条卖水灯的小船时,莫池从老板那里买下最后两只灯。
带着初澜划向江心,把水灯点燃,轻轻放入江里。
卖水灯的人说,灯会随着江水,一直漂往另个世界。
将生者的思念寄给他们。
夜风习习,一波接一波的细浪将水灯推远。
初澜让莫池追着那灯继续往前划,两人行过大片的芦苇丛,惊起几只水鸟,又绕过两道湾子,抵达一处水面宽阔的位置。
这里只有他们一条船,江水平静无波,像一面看不到尽头的镜子。
莫池将自己的外套给初澜披上,他们都不是擅言辞的人,相处的绝大多数时间也都是用作沉默。
初澜把头靠在莫池肩上,莫池调整了下坐姿,好让他枕得更舒服些。
这之后他们又接了一个绵长而又安静的吻。
初澜的手滑过莫池腕上的镯子,描绘着上面蝴蝶的纹路,接着被牵住握紧,将吻进行得更深。
一丝冰凉落在初澜头顶。
他抬头望向天空,一粒白色的冰晶恰好飘进初澜的眼睛里。
这是朔松江今年的第一场雪,比往年来的更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