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挺好看的。”他仰头对莫池笑吟吟地说。

莫池垂眸，恰好迎上了初澜带着笑意的眼眸。

在万千灯火中，像散落着无数星光。

他轻轻调转船头，在女孩的摊位前停住。

女孩立刻将那枚镯子递给初澜：“你看，都是纯手工做的，多配你这身衣服！”

镯子的表面泛着盈盈光泽，细看之下，上面的蝴蝶纹路竟真和初澜身上的蝴蝶装饰很像。

初澜：“多少钱？”

“开张买卖，只要二百块！”

初澜扫码付了款，就在莫池又要把船往前划时，牵过他一只手，将那只银色的手镯套在了莫池的腕上。

莫池的骨节比初澜更加突出，也大一号。镯子戴在他手上立刻少了些精致感，反倒增添出了几分原始的野性。

他很少戴装饰品，嘴唇动了动本想说不要。

但紧接着便为初澜一句很轻地“般配”，放弃了抵抗。

纯银打的镯子触感微凉，像极了初澜指尖的温度。

套在腕上，就仿佛是初澜一直在握着他。

莫池的脖子又开始发红，别开头轻咳了声。

“嗯。”

耳边不断传来熙熙攘攘的人声，有船陆续从他们之间经过。

但一切嘈杂却又在此刻一下被拉得很远，能听到、看到的只剩下彼此。

然而他们都没有发现，有两道目光自始至终都紧紧锁在两人身上。

只是其中蕴藏的情绪截然不同。

一个疑惑间又带着了然，一个则是布满阴沉。

“莫池！”其中一个声音开口喊。

莫池回头，就见唐军冲他晃了晃烟盒，下巴往岸上一递，“抽根烟去呗？”

唐军的老婆嫌唐军无聊，刚刚就上了朋友的船，唐军的船上只剩他自己。

初澜：“去吧，我在船上等你。”

莫池知道唐军这时候找他，大概是有话说，微点了下头：“我马上来。”

话毕将船划到了一个离岸较近的位置，这里相对安静，水面也平稳。

莫池和唐军一起上岸，来到码头边。

唐军把烟盒往莫池手中一递，眼一低又看到他腕上的银镯子，眉心跳了下。

两人站在树下各自抽了会儿烟。

唐军终于忍不住先说话了，问：

“你真的假的啊？”

“什么真的假的。”

唐军“啧”了声：“你跟初老师，真的假的。”

莫池淡淡撇了他一眼。

唐军“操”了声，使劲薅了把自己的头发，又搓了搓脸。

“我特么以前怎么从来不知道？”

“我以前也不知道。”

唐军狠狠连闷了几口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才又说：“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见莫池不语，又问：“你妈知道了不？”

“暂时还不知道。”

“你预备怎么跟她解释？”唐军皱眉严肃道，“她应该压根就没听说过这种事！男的跟男的…她接受得了不？”

“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跟她说。”

莫池静了会儿，弹了下烟灰缓声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已经决定了，这次说什么都不会放开他。”

“靠…情种。”

对话在此时陷入了持续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唐军再次点燃一根烟，见莫池伸手朝他要，把自己那根给了他。

“兄弟，这条路可不好走啊。”

唐军这话当真是肺腑之言，“你这辈子已经够难了，以后又该……”

“嗯，是够难的。”莫池吐出口烟，望着灯火斑斓的朔松江。

初澜坐的小船正就在岸边，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那道清瘦的轮廓。

融于尘世，又脱离烟火。

莫池轻牵起唇，“再难都过来了，以后更没什么好怕的。”

他相信，初澜一定也会这么想。

他们的相遇，本就是命中注定的。

转眼，指间的烟灰已积攒了很长，被风一吹散在夜色中。

莫池熄灭烟头，转身搭了下唐军的肩：“回了，他在等我。”

话毕就要朝岸边走。

刚迈出一步，又被唐军拽住胳膊，拖了回来。

“我知道我想说的你应该也早考虑过了。”唐军有些无奈，“你这人一旦有了主意，十头牛都拉不动。”

末了，他终是深深吸了口气，又慢慢吐出，在莫池的胸口狠狠捶了拳。

“不说了。”

“祝福你吧，兄弟。”

……

第47章 江雪

一叶叶小舟从初澜眼前经过, 不紧不慢流向那片灯火。

时不时便有上面的人侧目朝他看来，像在欣赏一轮皎洁的明月。

这其中，一艘船朝着初澜越划越近, 最后在他面前停下来。

紧接着，他所乘的船身轻轻摇晃了下, 一双腿径直跨上前。

初澜抬头见是郭璞生, 心中暗自警觉, 从先前的放空中收回神，面上仍不动声色。

就在此前, 黄飞宏帮他哥做生意去了, 黄腾达听说郭璞生是初澜的朋友, 本想让黄飞宏继续陪他。

但郭璞生说不用，又花钱雇了一艘当地人的游船, 往初澜所在的岸边指了指，示意船夫过去。

“我说怎么一直不见你，原来在这儿偷闲。”

郭璞生说着，拎拎裤脚在初澜旁边坐下, 又扭头向码头眺了眼。

见莫池正跟唐军在树下抽烟, 戒备之心有所收敛，这才再次望向初澜。

这一眼，刚巧落在了初澜颈间。

在靠近他锁骨的位置, 有一块浅浅的痕迹, 郭璞生不用猜也知道那是什么, 像被灼到眼似地微眯了下, 暗自握紧拳, 直到强行压下那股沸腾的怒火后才闭眼呼出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