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天道那些年(116)
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心慌?
那年太微宗出事当晚,他在外宗游学,也是如此心慌,抄课业时抓耳挠腮,连笔都握不住,隔日便惊闻宗门噩耗。
他又看了眼空无一人的城头。
看样子,那无名剑客今日不会来了。
虽然遗憾,他还是迫不及待地御剑回返宗门,直往李无疏居住的平芜斋。
那间屋子亮着灯,依然是门窗紧闭。
李刻霜心觉不对,快步走到门边,才一碰到门把就被一道术法弹开了手。
“李无疏!你锁门干嘛?你在里面干什么呢!”他把门敲得震天响,里面无人回应。
他拔出剑来打算往门上劈过去。正在这时,旁边厢房传来吱呀门响,元宝从那屋子推门而出,小跑着过来了。
“李宗主!李宗主别敲了!白道长在为宫主医治眼睛。”
李刻霜愣神地看着元宝:“怎么医治?他找到医法了?”
“霜啊,”净缘坐在轮椅上,缓缓跟在后面,“现在不要干扰白术,否则两人都有危险。”
“两人?”
病危的只有阮柒,两人是指谁?李无疏和阮柒?
李无疏数次支开自己,果真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他骤然明白,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净缘不再说什么,沉默地看着他。
李刻霜颓然坐在地上,目光扫过眼前的院子,不禁想起从前李无疏带他在这里放风筝,耍陀螺,到后来练剑,背经文。
这里的一花一木,连院角的石头块,他都照着从前的模样布置,分毫不差。
但其实李无疏早已经走远,早早地离开这个方寸大小的院落,去到更广阔的地方。
一直以来,他都是在追着李无疏的背影,一路跌跌撞撞,但那个身影偶尔停下,却并不会总是为他停留。
李无疏身上拴着太多太多牵绊和负累,他只是微不足道的其中之一。
他已然是一宗之主,却至今都不能像阮柒一样,成为李无疏的前进的助力。
净缘说完话便离开。元宝为难地看着垂头丧气的李刻霜,觉得一个大人露出脆弱的模样非常可怜:“你打算就在这待着,等半初师弟出来吗?”
“……半初师弟?”李刻霜抬头看了看元宝,忽然点了点头,像在自言自语,“半初师弟。”
元宝张大眼睛,看到李刻霜霍然起身,伸手朝自己头顶揉了一揉,像很多大人喜欢对小孩做的那样。
他才发现李刻霜那么高,半初师弟恐怕也才到他脖子的高度。转念一想,李刻霜原本就是瘦高个儿,只是他从前竟只觉出对方的瘦,而未察觉对方的高。
李刻霜抱着克己,朝后山走去。
“不待这了。我去打坐静思。”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红尘良配
自清晨第一缕阳光照下, 鸟鸣声就嘁嘁喳喳不绝于耳。
鼻尖萦绕着花丛香气,露水湿气,还有淡淡药味。
李无疏不知是被吵醒的, 还是被热醒的。
他张开眼,预想中晨光洒满房间的景象并没有出现, 眼前只有漆黑一片。
但他对这个情形早有心理准备。
掀开被子透了口气,下意识朝旁边摸了摸——空的。冷的。
他这时才心里一凉,一股慌张蔓延开来。
“在找什么?”
一个声音从不远不近的地方传来。声音沙哑低沉, 像是几天没有喝水。
李无疏听声辨位, 感觉对方是搬了张椅子放在床的正前方, 似乎在那坐了一夜。
难道他睡觉时, 阮柒一直就在那儿看着自己?
他跪在床边,朝那个方向伸出手,却摸了个空。
“阮柒?”
阮柒目光沉沉地看着李无疏。
那张面容仍旧是十年前的样子, 他原以为此生再不能看到李无疏的模样, 所以他每天用手指描摹那张脸的形状。
前额,眉心,鼻梁, 手指朝旁一转, 就能摸到他柔软浓长的睫毛,像净缘用来给金算盘掸灰的孔雀羽刷。
李无疏脸颊的弧度,下颌、脖颈、一寸寸骨骼,他几乎可以用泥塑捏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李无疏来。他的样子像雕刻在他的灵魂里, 信手拈来。
他的目光落在李无疏双眼, 那个位置应该有一对澄澈透亮的眼珠, 比拂晓星辰更加耀眼,但此时只有一对黯淡无比的眼睛。
阮柒从未觉得自己的眼睛如此不堪, 嵌在那张脸上,像在纯白的绸缎上泼了墨。
“阮柒?”李无疏迟疑着,又喊了一声。
他凝滞不动的目光刺痛了他。
“阮柒,你说句话。”李无疏眼尾垂了下去,神色失意,顿了片刻又试探着叫道,“师尊?”
“……”
阮柒嘴唇蠕动,却什么并未出声。
李无疏能清楚感觉到对方正看着自己,只是除了最开始那一句话,他再不愿意开口,就像是在惩罚自己。
“师尊打算就像这样,再也不同我讲话了?”
阮柒仍不开口。
看样子是猜对了。
李无疏心中了然。
都说步虚判官清冷孤高,高深莫测,其实他只是看上去冷漠了些,这是因为他心思少,情绪单薄。和他相处久了,李无疏也知道这人心思非常好猜。
他重新整理表情,在床上正襟危坐,反客为主:“我还没先质问你,在停云阁为什么要抛下我?让我设法逃走,你却自己去夺肉身,难道我在你眼里,是那种抛弃同伴独活的人?”
“不——”阮柒终于出声否认。
“开始不是说好,一起夺回身体?你忘了吗?”
“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