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阮柒深吸一口气，目光不断在他两眼和唇间来回流连，“更何况，日头落山之前，你真的回来了。”

李无疏凑近他唇边，空蒙的眼睛不知看向何处：“那你，还在等什么？”

阮柒从善如流地吻上去。

两个人都有些生疏。在他们过去不多的相处时光里，两个人都在为是非恩怨天道众生奔走，像这样亲吻的次数少得可怜。这算是他们真正重逢的第一次见礼，却只能凭借本能去试探和磨合。

锋利的犬齿划过阮柒嘴唇，他毫不介意，忍受着淡淡洇开的铁锈味，侧头朝更深的地方探去。杨柳一样柔软的腰肢被他握在两掌之间，他很快找到那件单衣的缝隙，触到一片柔滑的肌肤。

李无疏哼了一声，怕痒一样朝后倒去，却无法维持平衡，只能用力攀住阮柒的手臂。

阮柒似乎并不想结束这个吻，锲而不舍地俯身追逐着他。李无疏感到一只手飞速离开了自己的脊背，在两人都将要倒下之际猛地扶住了头顶的床框。

整张床摇摇晃晃，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响。

李无疏：“……”

阮柒：“……”

李无疏推开阮柒，麻溜地爬进了被子里面：“现在还是早上罢？！”

阮柒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对你来说，有区别吗？”

“在停云阁被骂大逆不道的是我，又不是你。”

“是你招我的。”

“一个巴掌拍不响。我看你平日清心寡欲的样子，原来都是道貌岸然。我看错你了！”

“……”

阮柒无言以对，于是劈手掀了被子。

“你干什么？你不要乱来！师尊！师尊我求你了！”

李无疏满床乱爬，眼睛瞧不见，到底落入下风，额头还差点撞到床柱。

阮柒抬手给他挡了一下：“小心。”

他感觉那一下撞得不轻，抓住阮柒的手问道：“你不疼吗？”

阮柒哪里会痛，只是看他抓瞎的样子心里难受得慌。他终于得见光明，而他捧在手心里的人却成了这个样子。

“我会教你心眼之法。虽然无法恢复视力，但至少日常行动不必过于受限。”

“真的？那可以看到人的魂火吗？”

“可以。”

“师尊，你终于肯教我点真本事了。”李无疏拉着阮柒在床边坐下，毫不客气地仰躺下去，将头枕在他腿上。

阮柒手指拂过他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会觉得难受吗？”

“不难受——不，还是有点难受的。如果师尊亲口给我念话本，就会好很多。我听说颍川半卷生出了本新作，叫什么《玩弄剑修感情》。”

“这也是……不适合铜板看的本子？”

“当然！师尊清心寡欲的嗓音，配上这种本子，咳……”

李无疏心想，颍川百草生肯定也觉得自己很有品味。

这家伙曾向林简提议，将各大茶楼的说书人换掉，遴选相貌出众、身材出挑、嗓音动人的年轻男子。

可惜林简拒绝了这一提议。这大概是林简从商生涯里最大的一个错误决定。

“你想听什么都可以。”

阮柒低头看着他，把他脸颊拢在掌心，甚至舍不得移开目光。

他低声道：“我就是你的眼睛，无疏。”

闻言，李无疏明显愣住片刻，空蒙蒙的眼睛仰视上方。

“师尊，你在……叫谁？”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半步飞升

——你在叫谁？

阮柒心猛地一沉, 神色顿住，手指也微微发僵。

卧房内静可闻针，李无疏一句话让空气变得沉滞。

避尘符可能存在的威胁, 一是失去当下的名字，二是失去曾经的名字——又或者, 迷失于两者之间，不再拥有姓名。

若李无疏当真忘了名字，连带着过往一切尘缘通通斩断, 彻头彻尾变成了另一个全新的人, 那他还是李无疏吗？

当然是！李无疏不能消失。

在这须臾之间, 阮柒心中飞快回顾了一遍自己平生所学所用, 竟然找不到任何方法挽救眼下的情况。

正在他手指发僵之刻，李无疏一骨碌跪坐起来，握着他肩膀摇晃：“师尊！你当着我的面, 你在叫谁！”

“……”

居然是玩笑。李无疏方才的反应太过逼真, 连阮柒都骗了过去。

沉着的心终于放松。阮柒压抑着声道：“许久不见，你装傻充愣的功夫还是一流。险被你偏过去。”

他语调无甚波澜，李无疏却从中听出了恼火。

“旁人都无妨, 只有你。你叫我的话, 我会忍不住想要回应。”

“……”

几乎可以确定，李无疏是故意的，打一板子再给颗甜枣。阮柒简直没了脾气，一言不发地掸开衣摆站起了身。

李无疏橡皮糖一样跟到床边, 一边抓着他的袖子, 另一只手在地上摸索自己的鞋子。

阮柒终究看不下去, 蹲下身亲自给他穿鞋。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他把头低着, 等他穿好，又自己去摸索衣架。

他不像阮柒，能以心眼视物，行动自然笨拙。

阮柒却先他一步取了衣服，仔细给他套上，又在他腰间窸窸窣窣地系衣带。

“师尊。”

“嗯？”

“我真的成了你的眼睛。”

“……”阮柒动作一滞，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他眼睛上。

李无疏闭上眼睛，继续道：“而你的眼睛，在我里面。”

话音刚落，柔软的双唇落在他眼皮上，又缓缓下移，印在他嘴唇上。

刚系好的衣带又被揉乱，李无疏后脑壳抵在床框上，手忙脚乱地按住对方的手。